“我……我……”
赛特兽巨大的身躯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断续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的音节。它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带着伤疤、却充满温柔与愧疚的面孔,被强行灌输、用来武装自己的仇恨壁垒,在血脉呼唤与真情流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十三年来的孤独、被背叛的愤怒、对父亲下落的绝望猜想、被蛊惑后犯下的过错……所有的积怨、痛苦、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它最后的心理防线。
“哇啊啊啊——!!!”
一声震天动地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巨大释然的嚎哭,终于从赛特兽口中爆发出来。它不再是什么危险的复仇者,不再是被黑暗驱使的兵器,在这一刻,它仿佛变回了当年那个失去父亲后彷徨无助的孩子。
它巨大的头颅猛地低下,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伤疤V仔兽那相对于它而言无比娇小的怀里,紧紧挨蹭着,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它猩红褪去、恢复成本来颜色的眼瞳中汹涌而出,打湿了伤疤V仔兽的体表,也浸湿了身下的瓦砾。
“我好想你啊!爸爸!!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是守护者害的……我信了……我错了……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它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十三年的思念与悔恨,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环抱着父亲,生怕力气用大了会伤到他。
伤疤V仔兽被儿子庞大的身躯和力量扑得微微后仰,但它用尽全身力气站稳,双臂紧紧回抱着赛特兽冰冷的鼻梁和脸颊。感受到儿子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情感宣泄,听着它破碎的哭诉,伤疤V仔兽自己的泪水也如同开闸的洪水,止不住地流淌。滚烫的泪滴落在赛特兽的身上,与儿子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的孩子……不哭,不哭……”
它的声音哽咽着,却无比温柔,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赛特兽坚硬的面甲,仿佛要抚平它这十三年来承受的所有伤痛。
“爸爸在这里……爸爸一直都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
父子俩相拥而泣的画面,与周围满是战斗痕迹的废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纯粹的、跨越了时间与误解的亲情,如同暗夜中最温暖的光,照亮了这片刚刚被战斗与悲伤笼罩的土地。
“真好啊……”
春日七音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不由得轻声叹息。数码兽在她眼中,起初也只是更复杂的程序生命体。但经历了与V仔兽的羁绊,目睹了这些V仔兽们的牺牲与抗争,再到此刻眼前这超越物种形态、与人类情感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炽烈纯粹的父子情深……
它们不是冰冷的数据,不是简单的程序。它们有着喜怒哀乐,有着爱恨情仇,有着为信念和所爱之人牺牲的勇气。它们更像是……活生生的、另一种形式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比习惯了伪装与复杂计算的人类,更加纯粹,更加直接。
她甩了甩头,将心中翻涌的复杂感触暂时压下,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身边的同伴。她看到郑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相拥的赛特兽和伤疤V仔兽,眼神专注,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又像是在那对父子身上看到了什么触动他内心深处的影子。她没有打扰他。
“那个……这些家伙该怎么办?”
空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感动,他指了指周围那些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依旧呆呆站在原地,眼中猩红褪去、只剩下茫然与一丝残留敬畏的邪龙兽们。自从黄金V龙兽那一声蕴含龙威的吼叫过后,它们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既不再攻击,也没有离开,如同失去了指令的傀儡。
佐藤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那些邪龙兽,又看了看仍在哭泣倾诉的父子,沉稳地说道。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它们父子情绪稳定下来,相认之后再行处理吧。”
“如果在此期间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在下会竭尽全力,保护所有人周全。”
斗士兽沉声应和,手持双刀,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般向前一步,站在了佐藤老师身侧,虽然摆出了戒备姿态,但气势沉稳,说完,它便如同入定的武僧般,静静伫立,只有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邪龙兽群。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人的重逢和如何处理邪龙兽上时——
一种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不协调感,悄然弥漫开来。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清脆,规律,像是坚硬的蹄铁轻轻叩击在石板上,又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节拍。这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诡异地没有引起任何骚动。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那呆立的邪龙兽群体之间。
一道身影,如同闲庭信步般,在那些体型庞大、面目狰狞的邪龙兽之间悠然穿梭。它的步伐从容不迫,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瓦砾的缝隙或平整的地面上,发出那清脆的哒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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