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浮的过程漫长得令人窒息。
黑暗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冰冷、沉重,带着死亡的黏腻。
路明非半拖半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芬格尔,严格遵循着潜水电脑上显示的减压程序,在不同的水深停留。
这本是不必要的谨慎。
以混血种的体质,快速上浮带来的减压病并非无法承受。
但芬格尔不一样,他失血、力竭,身体像一截被水泡烂的浮木,任何一点额外的负担都可能让他彻底散架。
路明非只能耐着性子,在幽深的水下执行这教科书般标准却又无比磨人的作业。
几个小时,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里,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了永恒。
路明非的体力也在飞速流失,肌肉的酸痛感一波波涌来,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全身的疲惫。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青铜城里那些狰狞的怪物,一会儿是芬格尔浑身是血的画面,最后他思考着诺顿的去向,一时间也想不出个 所以然。
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
代价是芬格尔差点把命搭进去。
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熟知剧本的玩家,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运筹帷幄。
棋盘上的每一步,都沾着血。
终于,头顶的黑暗透出了一抹浑浊的暗红色。
路明非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芬格尔冲破了水面。
“哗啦——”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江水特有的腥甜。
路明非大口喘息,甩掉脸上的水珠。
江面开阔,秋风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
天边,是落日熔金般的壮丽晚霞,将半个天空和江水都染成了燃烧的颜色。
很美。
但他没心情欣赏。
路明非环顾四周,江面上空空荡荡。
那艘他下水前雇佣的小渔船,连同那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船主大叔,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明非的心沉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反复叮嘱过大叔不要离开,为此还预付了一笔不菲的定金。
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个大叔拿着钱跑路了?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离最近的江岸大概还有五公里。
这个距离,如果他卸掉所有装备,拼尽全力或许能游过去。
可芬格尔已经彻底昏迷,全靠救生衣的浮力才没沉下去,身体在冰冷的江水里泡得发白。
背着一个人游五公里?
如果自己的体力充沛还勉强能做到。
路明非有些急切的环顾四周,终于发现,百米开外,一艘庞大的渡江游轮正缓缓驶过。
路明非拖着芬格尔,奋力向那艘游轮靠近。
江水在入秋后已经很凉,每一次摆臂都带走身体里残存的热量。
临近了,路明非发现那是一艘极尽奢华的长江观光游轮,灯火通明,甲板上人影绰绰。
它和他们这两个水里的倒霉蛋,分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救命!救命啊!”路明非挥动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他的呼喊被江风吹得支离破碎,又被游轮上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所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船舷边上,一个女孩的惊呼划破了夜色。
“快看!水里……水里好像有人!”
一个男生的脑袋凑了过来,紧接着是更多的人。
甲板上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很快,一个橘红色的救生圈被抛了下来,落在离他们不远的水面上。
接着,一艘橡皮救生艇被放了下来,马达轰鸣着向他们驶来。
被人从冰冷的水里拖上救生艇的那一刻,路明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瘫在艇底,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登上游轮,温暖的空气和关切的人群将他们包围。
芬格尔一上船就被几个船员用担架抬走了,直奔船上的医务室。
路明非则被一个看起来是船上大副的中年男人裹上了一条干燥的毛毯。
“小兄弟,你们是怎么回事?玩野泳遇险了?”大副递过来一杯热姜茶。
路明非胡乱地点点头,接过杯子,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让他冻僵的身体有了一丝知觉。
他现在没力气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过来,就是最初发现他们的那个。
她身后还跟着她的男朋友。
“你还好吗?我们这里有干净的衣服,我男朋友的,你应该能穿。”女孩的脸上满是担忧,“我们还空着一个房间,你们今晚可以先住下。”
路明非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他冲着那对好心的小情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不清地道了谢。
路明非被带到一个小而整洁的舱室。
热水澡冲刷掉了一身的寒气和疲惫,也冲掉了青铜城里带出来的硫磺与血腥味。
他换上那个好心大哥的衣服,尺码有点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船上的餐厅为他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
路明非几乎是靠着本能把食物塞进嘴里。
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思绪。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想芬格尔的伤势,没有力气去复盘这次行动的得失,更没有力气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回到那个借来的舱室,路明非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小床上,连被子都忘了盖。
世界在瞬间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那个收了他钱却把他丢在江里的船主大叔,最好别让他再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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