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晨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映照着一尘不染的地板和井然有序的办公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严肃工作的气息。早上八点整的例行交班与查房早已结束,此刻已临近十点,办公室里本该是忙碌而规律的节奏,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普外科主任陆怀瑾,这位在医院内外以技术精湛、要求严苛着称的外科权威,正端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他年过五十,身材高大,面容严肃,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寒光凛凛,扫视着面前一份摊开的规培生留院名单。他的手指,正重重地、一下下地点在名单上“简心”这个名字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尽管简心是他带过的这批规培生中公认最有天赋、最具潜质的一个,在规培期间,无论是复杂手术中的稳定配合,还是对病情的敏锐判断,都屡屡让他暗自点头。最终她以综合评分第一的优异成绩获得留院名额,也符合他的预期。但此刻,这份欣赏与期待,都被一种被轻视、被辜负的怒火所取代。
第一天正式报到,竟然迟到?而且迟到近两个小时,音讯全无!
这在视纪律和时间为生命的陆怀瑾看来,是不可饶恕的怠慢和散漫!
“简心人呢?!” 陆怀瑾的声音并不算咆哮,却低沉而冰冷,带着山雨欲来的强大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第一天报到就敢迟到这么久?!眼里还有没有医院的规定?还有没有科室的纪律?!还有没有一点对医生这个职业最基本的敬畏?!”
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连翻动病历的声音都消失了。另外几个今天同样来报到的新人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低着头,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主任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整个空间仿佛被冻结,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发出令人心焦的“滴答”声。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时刻——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向门口。
站在那里的是简心。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个灾难片的片场直接闯入这个秩序井然的空间。头发彻底散乱,失去了所有造型,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狼狈地黏在染上污渍的脸颊和脖颈上。脸上清晰可见几道混合着尘土和干涸血渍的污痕,额角一处擦伤红肿着,显得格外刺目。
那身为了第一天报到精心准备的米白色职业套装,连同外面象征身份的白大褂,此刻已沦为灾难现场——胸前、袖臂、衣摆处,沾满了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暗红发黑、触目惊心的血迹,混合着灰黑色的油污和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左边的裤腿膝盖位置,布料被撕裂了一个狰狞的口子,边缘被渗出的鲜血染成深褐色,破损处隐约可见里面同样沾着污迹、微微渗血的皮肤。
她脚上的一只高跟鞋鞋跟明显歪斜,使得她站立和行走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失衡和蹒跚。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双肩包,也同样布满了污渍和划痕。
狼狈、脏污、伤痕累累…… 与这窗明几净、代表着专业与严谨的医生办公室形成了无比尖锐、乃至刺眼的对比。
陆怀瑾主任的眉头瞬间狠狠拧成了一个死结,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骇人的气势,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喷射出来!在他固有的认知里,这绝不仅仅是迟到那么简单!这是对医生职业形象的彻底践踏!是对普外科乃至整个医院声誉的公然侮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简心!!” 陆怀瑾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滔天的怒意,劈头盖脸地砸向门口那个单薄而狼狈的身影,“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啊?!第一天报到!迟到将近两个小时!还把自己弄成这副……这副德行!你是来救死扶伤的,还是刚从哪个混乱工地逃难来的?!你的职业素养呢?!你的形象呢?!你……”
“主任!陆主任!!” 一个急切甚至带着点喘息的声音,猛地打断了陆怀瑾积蓄到顶点的咆哮。一个穿着急救中心蓝色制服、胸口还挂着听诊器的年轻男医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正是急救中心的王医生。“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急救中心的小王!我找简医生!她……她在这里太好了!”
办公室内所有的目光,包括陆怀瑾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瞬间又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小王身上。
小王顾不上平复呼吸,也顾不上擦汗,语速极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度:“陆主任,各位同事!大家误会简医生了!她不是故意迟到,更不是不重视工作!她是在来医院报到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二环长明立交桥那起特大恶性连环车祸!现场极其惨烈!简心医生在现场协助急救中心人员救助了好几个伤员,最后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卡在严重变形的车里,呼吸道被呕吐物堵塞,已经窒息,面色青紫,命悬一线!当时消防破拆需要时间,我们急救人手不足,操作空间又极其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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