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心,语气充满了敬佩:“就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关头,是简医生!她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不顾危险,第一个把身体探进扭曲的车窗里,徒手、一点点地把孩子喉咙里的堵塞物清理出来!然后,她就直接跪在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和尖锐金属片的柏油路上!不顾膝盖被划破流血,坚持给小女孩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一刻不停!直到那个孩子恢复自主呼吸!孩子现在生命体征平稳,正在我们急救中心进一步处理!简医生身上这些血……都是为了救事故现场受伤的人员沾上的!她是为了救人,才耽误了时间,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小王的话语,如同一声声洪钟,铿锵有力,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心上,也狠狠撞在陆怀瑾主任那被怒火填满的胸腔里。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简心身上。那满身的血污、尘土、破损的衣衫、凌乱的头发、疲惫苍白的脸庞……此刻,在小王医生掷地有声的叙述下,仿佛被瞬间重新定义!它们不再是散漫与失职的证据,而是化为了英勇、果敢、仁心与大爱最直接、最震撼、最无可辩驳的证明!
陆怀瑾主任脸上那雷霆万钧的怒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瓦解、消融。他高大的身躯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双惯常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眼睛,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门口那个看似柔弱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年轻女医生。他的目光掠过她裤腿上那道狰狞的裂口和渗血的伤口,掠过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风霜,最终,落在那双清澈依旧、此刻带着几分面对责难时的倔强、又因这突如其来的正名而微微闪烁的眼睛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陆怀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而悠长,仿佛承载了千钧的重量。他没有再看小王医生,目光始终锁定在简心身上,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他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年轻人。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手臂,手指坚定地指向站在门口、一身狼藉却脊梁挺直的简心。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怒火,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浑厚、带着金属般质感且传遍办公室每一个角落的洪亮声音:
“大家都看见了吗?!”
“看清楚了吗?!”
“这就是我们明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新来的医生——简心!!”
“她今天迟到了!她迟到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今天很狼狈!非常狼狈!”
“但是!!”
“她是在用她的行动,用她满身的血污和伤痕,向我们所有人,昭示着什么叫做医生的天职!什么叫做刻在骨子里的、救死扶伤的本能!!”
“在生命垂危的呼救面前,什么狗屁报到时间!什么个人形象体面!统统都要让路!唯一的念头,就是冲上去!想尽一切办法,把人从死神手里夺回来!这,才是我们穿上这身白大褂,最根本、最神圣的意义所在!!”
“我陆怀瑾,今天,在这里,为我们普外科,能迎来这样一位将‘生命至上’原则融入血脉、践于行动的医生——感到由衷的骄傲!!”
“来!大家!为我们这位了不起的新同事——简心医生!鼓掌!!”
陆怀瑾的话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
“啪!”
不知是谁,带着激动和敬意,率先用力拍响了手掌!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如同被点燃的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
掌声从最初的零星、试探,瞬间汇聚成一片热烈、持久、充满真诚敬佩与欢迎的雷鸣海洋!办公室里所有的医生、护士、乃至那些刚才还战战兢兢的新人们,全都自发地、用力地鼓着掌!他们的目光聚焦在简心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许、认同和热烈的欢迎!
雷鸣般的掌声在耳边轰然回荡,震得简心耳膜嗡嗡作响。她孤身站在门口,承受着这突如其来、排山倒海般的肯定与注目。满身的污秽尚未清洗,膝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迟到的惶恐与一路的疲惫尚未消散,看着陆怀瑾主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灼热的赞赏,看着同事们一张张写满激动与敬佩的脸庞……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用力,试图将那依旧酸痛疲惫的脊背挺得更直一些,仿佛这样才能承接住这份沉甸甸的认可。
然而,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无数复杂情绪的洪流——有被误解时的委屈,有真相大白的释然,有被如此隆重认可的激动,更有劫后余生般的深深疲惫……猛地冲垮了她强行构筑的所有心理防线!鼻尖一酸,眼前瞬间被无法控制的水汽彻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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