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挂了电话，手指还按在手机屏幕上。张局长那句“别交给任何人”在脑子里转了三圈，他把手机塞进战术背心的内袋，拉上拉链。
他发动车子，从别墅开回市局用了二十三分钟。路上没听广播，也没抽烟，就盯着前方，后视镜里偶尔闪过一辆车，他也不在意。
到局里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零七分。他从副驾驶拿出证物袋，纽扣还在里面，没动过。他把它塞进外套最里层的口袋，只拎着装衣物样本的袋子进了法医中心大楼。
电梯门开，安怡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正往实验室走。
她看见余罪，脚步停了一下。
“你来交证物？”
“嗯。”
“完整吗？”
“该有的都有。”
她没接话，转身推开实验室的门。白光灯亮着，台面干净，显微镜、离心机、试剂架都归位。她把文件放在一边，戴上手套。
“衣服给我。”
余罪把袋子递过去。她接过，打开封条，取出衣物样本，一件衬衫，一条西裤，都是从李氏别墅主卧衣柜里取的，属于失踪者李振宇。
“血迹呢？”
“现场采的已经送技侦了，这是备用样本。”
她低头看衣服领口，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纤维。
“你藏了东西。”
余罪没动。
“不是所有证据都交出来了。”
“程序上，我只要交与检验相关的部分。”
“你是警察，不是律师。”
“但我知道有些流程走太快，结果会变味。”
她抬眼看他，“所以你在防谁？”
“我不防人，我防结果出问题。”
她没再问，把衣服放进预处理舱，启动清洗程序。机器嗡嗡响起来。
余罪靠在墙边，没坐。他不喜欢实验室的味道，酒精和防腐剂混在一起，闻久了头疼。
“要多久？”
“急？”
“越快越好。”
她看了眼时间，“常规检测四小时。你要临时报告，两小时后给你。”
“我要现在就能用的东西。”
“我不是你的工具。”
“我没这么说。”
“你的眼神说了。”
余罪摸了摸下巴，没刮胡子，有点扎手。他不想吵，但也不想让步。
“安主任，咱们不熟，但案子熟。我知道你专业，你也知道我能破案。现在我需要一个方向，不是等报告出来再动手。”
她停下操作，转身面对他。
“那你来找我干嘛？找线人打听不更快？”
“因为只有你能从这件衣服里看出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
几秒后，她打开低温沉淀仪，把纤维样本放进去。
“你说得对，这衣服被人洗过。”
“洗过？”
“不止一次。表面残留物被清掉了大半，但纤维深层还有微量结晶。”
她调出显微图像，屏幕上出现一堆扭曲的结构。
“看到这个点状分布了吗？像是被高压水枪冲过，但没彻底清除。”
“是什么？”
“还不确定。但质谱预扫描显示有中枢神经抑制类化合物的特征峰。”
余罪走近屏幕，“能让人失去意识？”
“短时间内肌肉松弛，反应迟钝，严重的话会昏迷。如果剂量控制得好，受害者甚至不会挣扎。”
“绑架用的药？”
“极有可能。”
余罪眼神变了。他原本以为是暴力劫持，但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用动手。
“有没有可能是自服？”
“不可能。这种摄入方式需要注射或吸入，口服无效。而且残留位置集中在衣领和袖口内侧，说明是被动接触。”
“穿衣服的时候沾上的？”
“差不多。有人在他换衣服时释放了这种物质，他吸进去，然后被带走。”
余罪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场画面。阳台没破坏，门锁完好，监控偏移——这不是闯入，是设局。
他掏出烟，刚点上，安怡就指了指门口的禁烟标志。
“憋着。”
“我抽完这支。”
“你不尊重规则。”
“我尊重结果。”
她冷笑一声，“你们这种人，总觉得自己例外。”
“我不是例外，我只是不想看着人死。”
两人对视一秒，谁都没退。
她转身打印报告，纸张一张张吐出来。她签下名字，撕下最上面一页，递给余罪。
“临时结论，不能当正式证据用。”
他接过，扫了一眼内容，折好塞进胸前口袋。
“谢谢。”
“别谢我。这报告还没复核。”
“够我前进了。”
“你又要干什么？”
“去找监控。”
“等等。”
她低头在键盘敲了几下，调出另一个数据窗口。
“这个药，不是市面上能拿到的。”
余罪回头。
“合法渠道没有记录，非法市场也没流通。能接触到这种东西的人，要么在实验室工作，要么……有特殊背景。”
他盯着她。
“你意思是，内部有问题？”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屏幕。
余罪站了几秒，把烟摁灭在门外的垃圾桶上。
他转身走向电梯，脚步比来时快。
安怡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走回台前，重新打开质谱图。刚才那一帧画面她没给余罪看——在药物残留旁边，还有一个微弱的信号峰，结构陌生，像是某种稳定剂。
她点了保存，加密文件夹命名为“待查3-1”。
余罪按下电梯按钮，数字从4跳到5。他摸了摸胸口的报告，又摸了摸内袋里的纽扣。
两样东西都在。
电梯门开，他走出去，直奔技侦楼。
走廊灯光很亮，他经过一间办公室，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对，法医那边刚出结果，衣服上有药……”
余罪脚步一顿。
他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但他记住了那个声音。
是督察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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