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城外。”安陵容低声道,“一处荒僻地方。民妇……可以带路。”
“城外何处?”曹大夫追问。
安陵容的心,猛地一紧。说出破庙?风险太大!但不说,曹大夫如何出诊?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曹大夫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她紧紧攥着袖口、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又掠过她脸上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惶与戒备。
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了然,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罢了。”曹大夫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卷书,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你既有难言之隐,老朽也不便多问。你夫君的伤势,耽搁不起。老朽这里,有一剂祖传的‘夺命还魂散’,对外伤溃烂、毒火攻心所致的高热惊厥,或有奇效。只是……”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安陵容脸上,这一次,那温和的目光深处,仿佛有寒冰凝结。
“此药配制极难,用料珍稀,价值不菲。更兼……药性峻猛,稍有差池,便是催命符。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也非……寻常金银可以换取。”
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不会这么简单。济世堂,曹大夫……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坐堂大夫。他的话,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他知道她不简单,知道她夫君的伤不寻常,也知道她拿不出“寻常金银”之外的东西来换这“夺命还魂散”。
他在等,等她亮出“底牌”,或者,给出他想要的“代价”。
“曹大夫……”安陵容的声音干涩,大脑飞速运转。年世兰的玉牌已经用过了,当铺的老朝奉态度明确。她还能拿出什么?夏刈的真实身份?那个可能关乎皇帝身世的秘密?不,那更不能说!
似乎看出了她的挣扎和绝望,曹大夫将书卷轻轻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安陵容耳中:
“姑娘,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手中的那枚玉牌,老朽虽未亲见,但能让你从‘通源号’拿到银子,找到这里,其来历,老朽也能猜出一二。你家夫君的伤,恐怕也非寻常‘匪祸’所致。这扬州城,近日颇不太平,湖上、岛上、城里,暗流汹涌。有些水,太深,太浑,不是寻常人能趟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盯着安陵容的眼睛:“老朽行医济世,不问江湖是非,亦不愿卷入是非之中。这‘夺命还魂散’,可以给你。甚至,老朽可以告诉你,这扬州城里,还有一处地方,或许能提供给你们暂时的、相对安全的庇护,让你们避过眼前的风头,治好伤,再从长计议。”
安陵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庇护所?除了年世兰和那虚无缥缈的“黄雀”,扬州还有第三方势力愿意帮助他们?曹大夫……他到底是谁的人?还是说,他只是一个在各方势力夹缝中求存、却又有自己原则和信息的奇人?
“条件是什么?”她直接问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曹大夫缓缓坐直身体,重新恢复了那副儒雅平和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凝重。
“第一,这‘夺命还魂散’,价值黄金百两。你手中的银子,远远不够。但老朽可以赊给你,以你……夫君愈后,为老朽做三件事为抵。”
三件事!夏刈伤愈后,要为他做三件事!这无异于将夏刈(或许也包括她)的未来,抵押给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曹大夫!这三件事会是什么?杀人?越货?还是探听什么惊天秘密?
“第二,”曹大夫继续道,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拿到药,找到那处庇护所后,必须彻底切断与之前所有联系。无论是给你玉牌的人,还是其他可能在找你们的人。在那里,你们只是最普通的、避祸养伤的外乡人。直到……风平浪静,或者,你们有能力离开扬州。”
彻底切断联系?这意味着要背叛年世兰?放弃可能来自“黄雀”的线索?将自己完全置于这个未知的曹大夫及其背后势力的掌控之下?
“那处庇护所……在何处?是什么地方?”安陵容问。
曹大夫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
“明月庵。”
庵堂?尼姑庵?安陵容愣住了。一座尼姑庵,能提供给他们两个亡命之徒安全的庇护?
“明月庵在城西蜀冈之上,地势僻静,香火不旺,主持慧静师太,乃是方外高人,与老朽有些渊源。她那里,等闲人不敢打扰,也无人会想到去搜一座庵堂。”曹大夫解释道,“你们以遭遇兵灾、家破人亡、投亲不着的落难夫妻名义前往,慧静师太慈悲为怀,当会收留。至于你们如何解释夫君的伤势……就说是途中遇劫,侥幸逃生即可。庵中有懂些医术的居士,配合老朽的药,悉心调理,或可有望。”
计划听起来周密,退路似乎也已指明。但代价,是夏刈未来的三个承诺,和彻底隐入这座陌生的尼姑庵,与外界隔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