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晔,你在哪里呢?”
泽维尔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浸了蜜的,在空旷的回廊里轻轻漾开,又被黑曜石的墙壁反弹回来,带着点细碎的回音。这是他来到墨晔在地狱的住所的第四天,清晨的微光透过雕花的黑曜石窗棂,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菱形光斑,在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带着点冷冽的金属质感,却不刺骨,反而像被打磨过的冰玉,泛着温润的光。
他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咔哒”声,背后一对白色的羽翼下意识地舒展开来,足有两米多长,羽毛在微光中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边缘处却已悄悄染上几缕淡紫,像被暮色吻过的痕迹,又像水墨画里不小心晕开的颜料,在纯白中晕染出神秘的层次感。羽翼扇动了两下,带起一阵轻柔的风,卷起地上的几片细小的黑曜石碎屑,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底的红粉渐变愈发明显——外圈是温润的粉,像清晨刚染上天际的朝霞,带着朦胧的暖意;往里渐渐晕染成剔透的红,像凝结的血珠,又像淬了光的红宝石,在纤长的睫毛阴影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前几天刚察觉到变化时,他还对着卧室里那面巨大的青铜镜愣了许久,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总觉得这双眼睛陌生得很,连眨眼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稍一用力,那抹红就会像颜料般掉下来。如今倒也慢慢习惯了,只是偶尔看向城堡庭院里的水洼倒影,还是会被那抹红晃了神,怔忡半天。
不同于人间街巷的烟火气,也没有天堂那刺目的琉璃光辉,地狱的景色带着种粗粝的壮阔。黑色的岩石铸成连绵的城池,棱角分明的城墙直插灰蒙蒙的天际,仿佛要把天空戳出个窟窿来。岩石缝隙里偶尔会渗出点点莹绿的光,像沉睡的星辰,又像某种生物的眼睛,在暗处静静眨动。街道上往来的居民也远非传说中那般全是青面獠牙的怪物:有身形窈窕的魅魔穿着曳地的纱裙,裙摆上绣着会流动的暗影,走过时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能勾得人心头发痒;有披着深灰斗篷的梦魔抱着半透明的水晶球,球里沉浮着五彩斑斓的梦境碎片,时而闪过孩童的笑脸,时而掠过老人的叹息;还有些生着小巧羊角的少年在石板路上追逐打闹,光着的脚丫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手里还抛着几颗会发光的石头,划出一道道彩色的弧线。
而墨晔的城堡,就矗立在这座城池的中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塔尖直插云霄,缠绕着暗紫色的藤蔓,藤蔓上偶尔会开出一两朵血色的花,花瓣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檀香的气息。城堡的窗户是用暗红色的琉璃制成,远远望去,像是巨兽闭上的眼睛,威严而神秘,却在靠近后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过去的三天,墨晔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第一天带他去看城外那片会发光的荆棘丛,那些荆棘足有一人多高,枝桠上长满了细小的倒刺,却会随着触摸绽放出蓝色的火花,落在手心里像冰凉的星子,稍纵即逝;第二天陪他坐在城堡最高的塔楼上,看远处火山口喷薄的岩浆染红半边天,像打翻的熔炉,滚烫的岩浆顺着山体流淌,在黑暗中划出金色的河,偶尔溅起的火星落在半空,像一场盛大的烟花;第三天甚至耐心地教他辨认那些生着翅膀的飞虫——有的翅膀是透明的,会吐出能治愈伤口的粘液,抹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有的翅膀上覆盖着彩色的粉末,带着致幻的香气,墨晔特意叮嘱他千万别碰,说曾有个小恶魔因为闻了这粉末,把石头当成了蛋糕啃了一下午。
泽维尔拢了拢羽翼,柔软的羽毛扫过手臂,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像只被羽毛搔到痒处的猫。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黑曜石地板上,脚心传来丝丝凉意,却很舒服,像踩在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玉石上。沿着回廊慢慢往前走,沿途的壁灯散发着幽蓝的光,那是用某种地狱生物的油脂点燃的,燃烧时不会冒烟,反而会散发出类似薄荷的清香。灯光照亮了墙上挂着的画——那是些用凝固的暗影绘制的作品,描绘着地狱的星辰比人间的星子更大更亮,颜色也更诡异,有绿色、紫色,甚至还有黑色的、流淌的冥河河水是暗红色的,水面上漂浮着半透明的花瓣,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据墨晔说,那是记载着古老契约的文字,每一笔都蕴含着力量。
“阿晔?”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点好奇的试探,像只刚学会叫名字的小兽,在确认主人是否就在附近。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金属碰撞的脆响,断断续续的,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泽维尔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雕花的栏杆往下看——栏杆是用黑曜石雕刻而成的,上面缠满了藤蔓花纹,每一片叶子都栩栩如生。只见城堡底层的大厅里,墨晔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石桌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刃口泛着寒光,似乎在切割什么东西,动作专注而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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