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试验工区”如火如荼、新式“靖刀”与“镶铁皮甲”初露锋芒之际,来自朝堂之上的阴冷暗流,已然化作实质的绳索,悄然缠绕上了云湛的脖颈,企图在他最关键时刻,骤然勒紧。
这绳索的源头,直指东宫,更确切地说,是掌控户部钱粮调度大权的太子一党。
齐王李景睿虽协理户部,但真正的核心权力,尤其是日常钱粮拨付、物料采买的审批与核销,仍牢牢掌握在太子心腹、户部左侍郎钱益之及其党羽手中。此前碍于皇帝严令和齐王、云湛“奉旨办差”的名头,他们不敢明着阻拦,但暗中使绊子、拖延掣肘,却是拿手好戏。
云湛的“试验工区”虽自有部分隐秘渠道和齐王府支持,但要维持如此大规模、高强度、且涉及众多非寻常物料的建造与生产,不可避免地需要向工部、户部申领大量的“正项”经费与“计划内”物料。尤其是建造“聚元炉”所需的特殊耐火砖大量烧制、焦炭试制扩大规模、以及后期“靖刀”与“镶铁皮甲”量产所需的优质铁料、皮革、辅料等,仅靠“小金库”和秘密采购难以支撑,必须走官方渠道。
于是,掣肘开始了。
第一刀,砍在经费拨付。
云湛通过工部按程序提交的“试验工区紧急用款申请”,在户部开始了漫长的“旅行”。先是经办主事以“款项名目需进一步厘清”、“与往年军械制造预算科目不符”为由打回修改;修改后再报,又被另一位员外郎以“数额巨大,需多方核对”、“北疆军饷、赈灾款项优先”为借口搁置;好不容易到了左侍郎钱益之案头,这位老大人更是“高度重视”,亲自召集相关司官“详细审议”,每次审议都能找出新的“疑点”或“需补充材料之处”,要求工部和云湛反复说明、举证。
一来二去,时间飞速流逝。急需的数千两银子(用于支付借调匠人双倍工钱、流民力夫酬劳、紧急采购部分市面稀缺物料)迟迟无法到位。云湛不得不通过林薇薇,紧急从“云记”和“京华奇珍会”的流水乃至岭南调款中垫支,但这终究非长久之计,且极易被对手抓住“挪用商款办皇差”、“公私不分”的把柄。
第二刀,更狠,落在物料调拨。
工部根据云湛所列清单开具的物料调拨单,到了相关仓库或采买衙门,同样遭遇了各种“意外”。所需的特定规格闽铁,“恰巧”库中存量不足,需要“等待新矿运抵”;辽东木炭“因道路不畅,运输延误”;甚至用于“聚元炉”砌筑的普通青砖、石灰,也被以“京营修缮城墙优先调用”为由,限量供应,且质量低劣。
更过分的是,当云湛设法通过齐王府渠道,直接从京郊某官营矿场协调到一批急需的铁矿时,矿场管事却哭诉“户部上月核销的款项未到,矿工薪饷拖欠,已无力组织大规模开采运输”。显然,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第三刀,则是阴险的“人事干扰”与“舆论造势”。
几名在“试验工区”表现突出、被云湛倚为骨干的外借铁匠或流民头目,家中突然“有事”——或老母“突发急病”,或被人“状告旧债”,甚至有人被地痞流氓“无意”骚扰。虽然赵德柱派人暗中保护化解了不少,但仍分散了云湛的精力,动摇了部分人心。
同时,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关于“试验工区”的“秘闻”:云湛滥用皇银,挥霍无度;招募流民,实为蓄养私兵;所造军械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甚至暗指其与齐王勾结,借军工之名,行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之实……这些流言虽无实据,却如污水般泼来,试图玷污云湛和齐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
“先生,户部那边又把咱们的请款文书驳回了,这次的理由是‘试验工区匠人酬劳远超定例,有违朝廷俸制,恐开恶例’。”林薇薇捏着一份抄录的驳回意见,脸色难看,“矿场那边也传来消息,说钱侍郎发了话,未经户部核准,任何官矿不得向‘试验工区’私自供料。我们秘密采购的渠道,近来也频频有陌生面孔打听,恐怕……也被盯上了。”
赵德柱更是怒气冲冲:“那几个捣乱的地痞,俺查了,跟长孙家一个外院管事的远方亲戚有勾连!肯定是太子和长孙家那帮龟孙子派来的!先生,让俺带人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可。”云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连日应对各方压力,他也感到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冷静,“他们就是要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甚至做出过激举动,才好抓住把柄。打几个地痞无济于事,反而落人口实。”
他走到窗前,望着工区内依旧忙碌的景象。炉火未熄,锤声未断,匠人们仍在为最后的任务冲刺。但云湛知道,暗处的绳索正在收紧。经费和物料的短缺,如同慢性失血,正在削弱工区的持续运转能力。若不能尽快破局,莫说未来的发展,便是眼前这四十日的任务,也可能因后续的箭簇用铁、皮甲用皮等基础物料接济不上而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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