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祭前的风总带着股拧不开的焦躁。废灵谷入口的灵植被吹得翻卷着叶片,晨露从宽叶上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像谁藏在暗处的叹息。半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有人低头擦拭着磨旧的长刀,有人把晒干的止血草捆成束往竹筐里塞——经历过昨天的谣言风波,每个人心里都绷着根弦,连孩子们都没了往日追逐打闹的兴致,乖乖地跟在大人身后,时不时探头往谷外望。
小念攥着谢昭言的衣角,指尖都快嵌进他的衣料里。她怀里揣着两颗用树叶包好的甜红果,是今早特意去溪边摘的,最大最红的那两个,原本想等沈逸尘回来给他,可从清晨等到日头爬上山坡,谷外除了风声,连个人影都没有。“昭言哥哥,”她仰着小脸,声音里裹着怯意,“沈公子会不会……会不会出事啊?张婆婆说,一线谷那边常有玄门修士巡逻,李长老的人还在找我们……”
谢昭言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掌心能感受到孩子发顶的柔软,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他今早去竹林修炼时,怀里的破妄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一片模糊的血色,像被泼洒的朱砂,却怎么也看不清具体景象。他强压下那份不安,刚想开口说“不会的,沈逸尘很厉害”,就听到谷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修士骑马的蹄声,是有人踩着碎石路,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每一步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滞重,像扛着千斤重担。
“有人来了!”负责警戒的半妖阿岩突然喊了一声,手里的木棍“哐当”砸在石板上。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握着武器的手都紧了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谷外那片还没散尽的雾气。
雾气被风撕开一道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是沈逸尘。他的玄色劲装沾着泥点和暗红色的血迹,左臂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边角耷拉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没骑马,身后也没跟随从,孤零零一个人,右手攥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布包的一角被风吹得掀起,露出半截生锈的剑刃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谢昭言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透。昨天“沈逸尘追杀半妖”的谣言还在耳边打转,此刻沈逸尘单枪匹马而来,身上带着打斗痕迹,怎么看都像是来“清理妖邪”的先锋。他下意识地将小念往身后护了护,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沈逸尘!他真的来了!”人群里有人低呼,声音里满是恐慌,“他是不是要带玄门的人来杀我们?”
“大家别怕!我们人多,跟他拼了!”王大叔攥紧手里的木棍,往前迈了两步,挡在几个妇人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沈逸尘,像只护崽的老兽。
沈逸尘听到声音,脚步顿在谷口的界碑旁。他看着谷口戒备的半妖,目光最后落在被护在人群后的谢昭言身上——谢昭言的脊背绷得笔直,眼里的戒备像淬了冰的剑,直直地扎向他。那眼神让沈逸尘的心揪了一下,比早上在一线谷中箭的伤口还疼。
“谢昭言。”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举起空着的左手,掌心朝前,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不是来……”
“不是来杀我们的?”谢昭言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手里攥着的是什么?昨天张鹤说,你把秦叔的手砍了扔去喂狗,今天你就单枪匹马过来,是觉得我们好骗,还是觉得李长老的离间计能成?”
话音未落,他“唰”地拔出剑。剑身映着日头,泛着冷冽的光,剑尖稳稳地指向沈逸尘的胸口,距离他的衣襟只有寸许:“沈逸尘,我警告你,废灵谷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是你敢动这里的一个人,我今天就替问心宗的弟子,替所有被你蒙骗的人,讨个公道!”
周围的半妖瞬间炸了锅。阿桃拉着小念往后躲,小念却挣开她的手,想往前冲,又被张婆婆拉住:“孩子别去!危险!”张婆婆想上前劝阻,却被王大叔拦住:“张婆婆别冲动!他是陵光阁少主,说不定是故意装可怜,想骗我们放下戒备!”
沈逸尘看着那柄指向自己的剑,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却没动。他知道现在解释有多苍白——秦远的尸体还埋在谷外的桃树林里,林砚重伤在临时搭的草屋里,他连个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都没有。可他还是想试着说清楚,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我没骗你。”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疲惫,“昨天的谣言是李长老的阴谋,他派人造假纸条,就是想让我们反目。我早上在一线谷遇到了埋伏,二十多个黑甲修士,还有淬了‘腐心毒’的箭,秦叔为了救我……”
“秦叔?”谢昭言的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剑尖几乎要刺破沈逸尘的衣襟,“你还敢提秦叔?昨天张鹤拿着秦叔的断手,说你为了讨好李长老,亲手砍了他的手!现在你又说秦叔救你,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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