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执拗地敲打着病房的窗玻璃,声音单调而冰冷。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渗入骨髓,压得人喘不过气。李守兔半靠在硬邦邦的床头,左臂的夹板和腰间的绷带像无形的镣铐,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骨头深处沉闷的钝痛。他看着邻床家属低声细语地削苹果,温热的果香若有若无,衬得他这边更加冷清空旷。
除了分管支队长昨天留下几句干巴巴的“安心养伤”,就只有李柔还惦记着他。这城市的人情薄得像纸,人心厚得像钢筋混凝土。技术科那边,那把带血的钥匙、铁板钉钉的DNA和泥土报告,仿佛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暂涟漪后便沉入死寂。他李守兔,大概依旧是那个不自量力、摔成瘸腿兔子的笑柄。
纪科长推眼镜时那居高临下的怜悯,技术科压低的嗤笑——“看兔子脚印看惯了”、“专业对口,可惜咱这不抓兔子”……每一句都像冰锥,凿着他摇摇欲坠的信心。他们甚至暗示钥匙是他自己慌乱中掉的,人影是他摔懵的臆想。这污蔑,比嘲笑更刺骨。
姚娜……那个名字像心口永不愈合的疤,在寂静中灼痛。她走后,他几乎切断了与伤心地的一切联系。陈寡妇、三妮、姚娜、李柔、莲花……最后,麦萌的影子在他疲惫的脑海里定格。
他闭上眼,想驱散烦闷和一阵阵涌上的寒意。意识快要沉入混沌时,门外走廊,一串清脆、利落、带着都市精英特有节奏的“哒、哒、哒”声,穿透雨声和嘈杂,由远及近。
这脚步声……不是莲花的怯懦,不是李柔的干练,而是一种被精心教养和优渥环境塑造出的从容。但这从容里,似乎裹着一丝紧绷?一丝……刻意压制的沉重?一种……被刻意模仿的节奏?
李守兔猛地睁眼,心脏像被鞋跟狠狠敲中,骤然缩紧。不可能!她怎么会来这里?更不该是这种脚步声!
病房门被推开,带着一种矜持的审视。
门口的女人,让李守兔瞬间血液凝固。
是麦萌!姚娜前夫的妹妹!
依旧是姚娜葬礼上那身刺目的红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几缕被雨气打湿的发丝贴在颊边,反添清冷。素面朝天,皮肤是精心保养出的白瓷质感,脸颊因赶路染上淡红。但那双眼睛——不像温室花朵,里面翻涌着复杂的、锐利的、甚至带着一丝……焦灼的光?她目光飞快扫过病房,定格在他打着夹板的胳膊和腰间绷带上,精致的眉头蹙起,那眼神深处,除了探究,竟有一丝……近乎心疼的裂痕?
“守兔哥。”声音平稳,受过良好教育的清晰冷静,没有多余关切,反而透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两个世界的隔阂感异常鲜明。
李守兔喉咙发紧,震惊、难堪、旧伤疤被揭开的剧痛,还有强烈的荒谬感——这位麦家掌上明珠,怎么会来看自己。虽然和自己发生了两次关系。但是这两次都有不同目的。第一次是下药要挟姚娜。第二次是在自己和姚娜闹别扭,让自己给他哥哥签谅解书时。当然,第二次,李守兔能感觉姚娜是动了情的。
“李柔姐打了我的电话,”麦萌像是解释,语气平淡无波,“说你追坏人摔了,伤得不轻。我哥……他知道了,念叨了很久。谢谢你上次签的谅解书,让他躲过牢狱之灾,保住了铁饭碗。”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他身上的伤,锐利得像要穿透绷带,“嫂子走了,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弄”字被她咬得冰冷,带着质问和不认同。
李守兔心口被针扎了一下,哑声道:“她不是你嫂子……是前嫂子。”
麦萌的眼神似乎也刺痛了一下。李守兔想起两人间那两次隐秘的、充满禁忌的身体接触,涌起一股混杂着羞耻和异样灼热的情绪,闭口不言。
麦萌把带来的高档营养品放在角落。 她拿起一个苹果,动作轻盈优雅地削皮,递给他。李守兔推让,麦萌坚持:“我来是看你的。” 她看着他,“守兔哥,真的谢谢你。你在公安局……还适应吗?”
“新地方,总有个过程。”李守兔答得模糊。
病房陷入微妙沉默。窗外雨声、邻床笑语,衬得他们像隔着一层玻璃罩。
麦萌擦拭着水果刀,目光投向灰蒙的窗外,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在陈述冰冷事实:“城里人,是挺冷的。像你这样的……‘意外’,在他们眼里,大概连唠嗑都算不上吧?”
这话精准刺中李守兔的痛点。技术科的嗤笑、纪科长的怜悯、支队长的官腔……瞬间清醒。他捏苹果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牵扯到手臂夹板,闷哼一声,额角渗汗。
“不是意外!”李守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愤懑和委屈,打破了平静。邻床家属侧目。他深吸气,压下痛楚,声音低沉却更坚定:“我看到人了!在废弃工厂后面的巷子!那把钥匙……就是证据!”
麦萌转回头,精致的眉头蹙得更紧,这次是为他的执拗。“证据?在有些人眼里,不合常理的东西,就是麻烦。”她意有所指,“就像那把钥匙,太‘农村’了,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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