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木峰从纪委大楼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第一次觉得这座他熟悉的城市如此陌生。
三天。整整三天被留置谈话,像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里。纪委的人轮番上阵,问的都是关于麦力的事——那些饭局,那些项目,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往来。郝木峰知道,只要有一个问题答错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雪发来的消息:出来了吗?车在路边。
郝木峰抬头望去,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停在马路对面。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迈步向车子走去。
车门打开,李雪坐在后座,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郝木峰默默地钻进车里,关上门。
回家。李雪对司机说,声音冷得像冰。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郝木峰偷瞄了一眼妻子,李雪精致的侧脸在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她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真皮座椅,节奏不快不慢,却让郝木峰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谢谢。郝木峰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李雪这才转过头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谢我什么?谢我让我爸的老部下连夜从省里赶回来保你?还是谢我厚着脸皮去求我舅舅给纪委打电话?
郝木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今年四十六岁,在公安局政治部主任的位置上坐了五年,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点头哈腰。可现在,他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麦力那个蠢货。李雪突然咬牙切齿地说,自己找死还要拉垫背的。你知道我爸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们郝家真是找了个好亲戚
郝木峰感到一阵刺痛。李家一向看不起他这个小县城出来的穷小子,即使他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在李家人眼里也不过是靠着李家的关系。这次出事,更是坐实了他们的偏见。
麦力交代的那些事,我确实...郝木峰试图解释。
闭嘴!李雪厉声打断,你还嫌不够丢人?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才懒得管你死活。郝木峰完全没有前几天暴打李雪拍裸照那个嚣张劲。
郝木峰闭上嘴,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就像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地位和尊严,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车子驶入别墅区,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郝木峰跟着李雪走进家门,保姆迎上来想说什么,被李雪一个眼神制止了。
爸爸!十岁的儿子从楼上跑下来,扑进郝木峰怀里,你这几天去哪了?妈妈说你出差了。
郝木峰鼻子一酸,紧紧抱住儿子:爸爸工作忙,对不起啊宝贝。
李雪冷冷地说:去写作业,我和你爸有事要谈。
儿子不情愿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郝木峰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书房里,李雪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明天去局里低调点。
郝木峰猛地抬头:知道了
别装傻。李雪在真皮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这次虽然保住了你,保不准有人暗中盯着你。
郝木峰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书桌边缘才没跌倒。低调?他奋斗了二十多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怎么能低调?
我一定低调..郝木峰艰难地开口,我重新做起。这次纪委不是已经结论了吗?我只是作为证人配合调查,没有违纪问题...
李雪讥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谁不知道你和麦力那些勾当?要不是我爸的关系,你现在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郝木峰的脸涨得通红。李雪说的没错,他和麦力的关系确实不干净。那些工程项目,那些人事安排,哪一件背后没有利益交换?只是麦力这次栽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屁股。
我...我再考虑考虑。郝木峰低声说。
李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你便。不过记住,这是李家最后一次替你擦屁股。再有下次,我会第一个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说完,她转身离开书房,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给郝木峰的政治生涯敲响了丧钟。
郝木峰瘫坐在椅子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屈辱。他拿出手机,翻到李守兔的电话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放下了。
第二天早上,郝木峰还是去了公安局。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维持着往日的威严。但一进大楼,他就感觉到了异样——那些往日殷勤问好的下属,现在要么低头假装没看见,要么远远地绕开他。
电梯里,宣传科的小张本来在和其他同事说笑,一见郝木峰进来,立刻噤若寒蝉,眼睛盯着电梯按钮一动不动。郝木峰站在电梯中央,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政治部的办公室气氛更加诡异。见他进来,原本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忙碌地工作。郝木峰强撑着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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