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揣着刚打印出来的案卷复印件,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风刮得她警服外套的下摆翻飞,手里的纸页被吹得“哗啦”响。她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的警徽,冰凉的金属触感没能压下心里的躁——这已经是她利用休息时间跑的第三家单位了,从公安局档案室到检察院公诉科再到法院刑庭,每一次递材料、问情况,得到的答复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证据链完整,强奸罪定性无争议”。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看守所民警打来的,说李守兔这几天又开始绝食,情绪激动时还想撞墙,让她尽快去安抚。李柔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她太清楚李守兔在等什么,可这份等待对应的结果,她实在没法轻松开口。
第二天一早,李柔没买什么花哨的东西,就带了两袋李守兔以前爱吃的软面包,又挑了个透着清香的红苹果——她记得李守兔女友自己的表姐姚娜在世时,总说他吃苹果爱留着果核种在院子里,说“等着结果给咱当零嘴”。隔着会见室的玻璃,她一眼就看见李守兔坐在对面,头发比上次见时白了大半,右眼的纱布裹得紧实,左眼盯着玻璃,那眼神里的期待像团火,烧得她心头发慌。
“小柔,医院那边咋样?供体查到没?”李守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急得发颤,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右眼纱布,又被自己硬生生按了下去。
李柔把面包和苹果推到玻璃对面,然后交给了狱警,手指死死攥着桌沿,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直到看见李守兔左眼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才哑着嗓子说:“守兔哥,医院我托了市局的朋友查,手术记录里供体来源是空的,没有显示偷换,只是给你治眼。我想调眼科的存档,医院说‘系统故障丢了’,连刘主任都躲着不见人——明摆着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郝木峰!肯定是他!”李守兔猛地拍了下桌子,会见室的民警立刻起身走过来,他赶紧压低声音,可眼里的火挡都挡不住,“那我的案子呢?你找到他陷害我的证据没!怎么可能是强奸!”
李柔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要飘走:“守兔哥,案子这边……律师看完材料说,证据链太硬了。被害人的陈述、邻居的‘目击证言’,还有她衣服上的DNA,全指向你。我去查了案发当天的监控,你身上的抓痕;我找了跟你一起干活的工友,他们说有人前几天找过他们,还塞了钱——没人敢出来作证。律师说,翻案基本不可能,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争取认罪认罚从宽,能少判几年是几年。
“不可能!”李守兔的声音带着哭腔,话筒里传出刺耳的电流声,“那是她自愿的,她说她叫的厉害越要强行,凭啥认罪?我承认强行,但那是那让我那样做的!小柔,你再找找,再想想办法!我不能坐牢,我还得查我的角膜,还得回凹山村看铁蛋和翠花!”
李柔的眼泪砸在桌角,她赶紧抹干净,吸了吸鼻子:“守兔哥,强奸是一定了。至于拐骗外籍妇女,可以争取一下。”
“那我的眼睛就白换了?”李守兔瘫在椅子上,左眼失神地盯着玻璃,嘴角往下耷拉着,像棵被霜打蔫的庄稼,“我现在右眼裹着纱布,里面装着不知道是谁的角膜,连自己的角膜被他们弄去哪了都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啥盼头?”
李柔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咬了咬嘴唇,硬着心肠说:“守兔哥,眼睛的事,现在真的没办法。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故意换你的角膜,也没有证据证明供体来源非法。我问过法医朋友,他说就算你怀疑角膜有问题,也得等出狱后去正规医院做全面鉴定,拿到鉴定报告才能找医院索赔,到时候再顺着供体这条线查——现在你在里面,啥也做不了。”
“出狱后?那得等多少年啊?”李守兔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都五十多了,要是判个十年八年,我还能活着出去吗?就算出去了,我这眼睛还能看见吗?铁蛋和翠花要是忘了我咋办?”
“不会的,守兔哥,律师说争取一下,最多判五年。”李柔赶紧说,她知道这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你现在得好好吃饭,把身体养着,把眼睛养好。铁蛋还在村口天天等你,翠花帮你照看着老房子,你要是垮了,他们咋办?你忘了姚娜走之前,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看着凹山村的孩子吗?”
提到去世的前女友,李守兔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他拿起桌上的苹果,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表皮,就像以前在凹山村,姚娜给他递苹果时那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左眼红红的,声音哑得厉害:“我知道了,小柔,我听你的,我好好吃饭,不跟他们闹。你在外头也得小心,郝木峰是公安局的领导,他肯定能查到你的行踪,别让他抓到你的把柄。”
“我知道,我已经跟队里申请了调岗,暂时不碰刑事案件,就怕他盯着我。”李柔笑了笑,努力让语气轻松些,“我平时出门也会注意,不会让他有机可乘。你放心,我会盯着郝木峰,也会常去看铁蛋和翠花,等你出来,咱们一起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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