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
她来过这里!而且……这气息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消散的“热度”,一种行动刚刚发生过的余烬感!她离开不久!
希望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嘶鸣,更加急切地扫视着这条肮脏而惊恐的街道。
“……造孽啊……太惨了……才几个月大……”
“……就在镇东头……老槐树底下那家……”
“……别说了!那女人……抱着孩子哭晕过去好几次……说是……说是来找人的……”
“……找谁?”
“……好像……姓陆?叫……陆沉?对!就是那个名字!”
如同九天惊雷在陆沉早已麻木的耳边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震得他腐朽的耳膜嗡嗡作响,震得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晃。“陆沉”二字,不是呼唤,是来自地狱的传票!
他布满血污和尘土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带着一股腐烂的腥风,死死攥住了旁边一个正惊恐万分、想要溜走的货郎的胳膊。那货郎肩上还挑着两个装着小杂货的箩筐,被这一抓,吓得魂飞天外,箩筐“咣当”掉在地上,针头线脑、劣质胭脂撒了一地。
“镇东头…老槐树…哪家?”陆沉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嘶哑刺耳,每一个字都喷着血腥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因极度的焦灼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几乎凸出眼眶,死死盯着货郎煞白的脸,如同索命的恶鬼在拷问生魂,“快说!”
货郎被他狰狞扭曲的面容和左臂那团蠕动、散发着恶臭的污物吓得肝胆俱裂,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他浑身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打颤,舌头仿佛打了结:“就…就槐树底下…门…门口有口破水缸…豁了口的…那家…别…别找我…求您了…”他语无伦次地喊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陆沉那看似铁钳般的手,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竟被他挣脱了。货郎连滚带爬,连地上的货担也顾不上了,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尖叫着消失在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一股冰冷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从陆沉的脚底窜起,缠绕住他的脊椎,狠狠噬咬住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那预感不再是预感,而是化为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顾不上身体每一寸都在发出断裂的哀鸣,更顾不上左臂伤口因剧烈动作而撕裂、涌出更多的脓血。他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拖着那条残腿,像一头被死亡驱赶的疯牛,跌跌撞撞地朝着货郎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每一步落下,都在干燥的土路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脓血和尘泥的黏腻脚印。
镇东头,那棵巨大的、虬枝盘结如同无数条扭曲怪蛇的老槐树,沉默地矗立在烈日下,投下一片浓密却毫无凉意的阴影。树影笼罩下,果然有一户低矮的土坯房。土墙被风沙剥蚀得坑坑洼洼,一道同样破败、由几块木板拼凑成的院门半掩着,露出里面同样泥土地面的小院。
此刻,这扇破门和低矮的土墙外,已经围拢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脸上交织着强烈的好奇和更深沉的恐惧。他们互相推搡着,却又默契地与那扇半开的破门保持着一段谨慎的距离,仿佛门内盘踞着某种无形的瘟疫或诅咒。压低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汇成一片充满不安和同情的背景音浪。
“……老天爷开开眼吧……”
“……太邪门了,刘老三平时……”
“……那孩子……造孽啊……”
“……别靠太近!沾上晦气……”
陆沉像一颗燃烧的、失控的陨石,蛮横地撞入这片人群。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无视了所有的面孔,只是死死盯住那扇半开的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泥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拳头,从门内扑面而来,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碎。
他粗暴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人,那力道之大,让几个猝不及防的围观者踉跄着摔倒在地,发出惊呼。陆沉不管不顾,一头冲进了那扇破门!
小小的土屋,如同一个刚刚经历惨烈风暴的残破巢穴,展现在他眼前。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泥土味,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土炕上的被褥被扯得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一个缺了腿的小木凳翻倒在角落。墙壁上,几道深深的、带着暗红污迹的抓痕触目惊心。
屋子中央的地上,蜷缩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沾满尘土的粗布短褂和裤子,身材原本算得上壮实,此刻却以一种极其痛苦、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双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他的脸孔因极度的痛苦和窒息而扭曲变形,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瞳孔扩散,凝固着一种纯粹的、面对终极恐怖的绝望。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如同墓穴里爬出的尸骸般的青灰色,肌肉还在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但生命的气息已然彻底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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