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清晨第一缕惨白的阳光刺破运河上的薄雾,照进黑水帮总舵时,呈现在送菜小贩和附近渔民眼前的,是一片死寂的坟墓。
没有喊杀声,没有抵抗的痕迹,甚至连一声临死的惨叫都未曾传出。整个依水而建、占地广阔的坞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抹去了所有生机。
大门虚掩着,门板上用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符号,像花,又像是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腻花香,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屠宰场般的浓烈血腥气,从门缝里、从坞堡的每一个缝隙中汹涌而出,弥漫在清晨湿润的空气中。
恐惧压倒了好奇。消息一层层上报,最终惊动了官府和附近几个大门派的高手。当沉重的坞堡大门被官府调来的攻城槌轰然撞开时,那股混合着甜香与浓烈血腥的恶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一个闯入者的脸上,当场就有数人弯腰呕吐起来。
坞堡内部,是地狱在人间最直观的显化。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黑水帮帮主“翻江蛟”陈霸,赤着上身,仰面躺在聚义厅那把铺着虎皮的帮主大椅上。他双目圆睁,瞳孔扩散,脸上凝固的表情极其复杂,混杂着极度的惊骇、一丝诡异的迷醉和最终的无边绝望。他的胸膛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而在那空荡荡的胸腔里,被人塞满了怒放的、猩红如血的彼岸花。花瓣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暗红色的粘稠物。
更多的帮众,死状各异,却无一不指向云月公子那标志性的、令人胆寒的手法。
有的如同薛九一般,全身血液被抽吸一空,变成一具具紧裹着骨架的干瘪皮囊,或倚在墙角,或趴在桌上,姿态扭曲僵硬。
有的则如同罗刚的翻版,身体内部钻出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藤蔓上开满妖艳的彼岸花,将他们包裹缠绕,吸成了人干,如同被丢弃在庭院角落、走廊过道里的怪异花束。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死在睡梦之中。他们躺在通铺或自己的房间里,盖着被子,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而满足的微笑。仿佛在梦中经历了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然后便永远沉眠,再无呼吸。若非脸色呈现出一种死气的青灰,几乎让人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然而,当有人试图去触碰时,才发现他们的身体冰冷僵硬,早已气绝多时。
整个黑水帮总舵,无论厅堂、院落、走廊、水寨、乃至厨房、茅厕,没有一个活口。上百号精锐帮众,连同他们的帮主,一夜之间,尽数死绝。死寂笼罩着这座水上堡垒,唯有运河的水流声在远处单调地回响,更添阴森。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在坞堡深处被发现。
所有储水的水缸、水井、甚至连接运河引入活水的水道,里面的水都变成了同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稀释了无数倍的血液般的淡红色。这红水散发着淡淡的、与血腥味混合的甜香。
而在聚义厅那面最显眼的、原本悬挂着“义气千秋”巨大匾额的墙壁上,那匾额已被砸碎在地。取而代之的,是用大量粘稠、暗红的血液——后来仵作证实,正是取自那些死状各异的帮众身上——书写的一行巨大、狰狞、仿佛用尽所有怨毒刻下的字迹:
血债血偿,彼岸花开处,即是尔等归途——云月。
猩红的大字,刺鼻的血腥与甜香,遍地形态各异的恐怖尸体,还有那无处不在、静静流淌的淡红血水……共同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直抵灵魂深处的死亡图腾。
云月公子以这种最冷酷、最彻底、也最具仪式感的方式,宣告着她复仇的意志如同这运河之水,奔流不息,无可阻挡。她的目光,早已洞穿了时间与伪装,所有沾染了林晚之血的孽债,无论藏得多深,都将被连根拔起,在彼岸花开的妖异美景中,偿还殆尽。
恐惧,真正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如同瘟疫般无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薛九、罗刚、黑水帮……这些血案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每一个江湖人的神经末梢。
当年但凡与“血手人屠”有过一丝一毫牵连的人,无论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名门长老,还是隐姓埋名的小商小贩,都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恐慌之中。
“下一个…会是谁?” 这成了无数人午夜梦回、冷汗淋漓时无法摆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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