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放轻脚步,慢慢朝小亭走去。裙摆扫过草地,带起几片落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想起春桃说的,国师断情绝爱,连贵女的面都不愿意见,可昨夜他却亲手抱了自己,还为自己包扎伤口,这让她心里越发疑惑——这样一个清冷的人,为何会对自己格外不同?
可待她穿过那片幽篁,离小亭还有几步远时,亭前的那道背影却凭空消失了。晨光依旧落在亭子里,石桌上还放着一盏未凉的茶,茶水清澈,飘着一片茶叶,旁边摊着一卷星图,图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可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却没了踪影。
昭昭愣在原地,脚步也停了下来。她环顾四周,竹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竹叶的声音,曲水里的白石阶上空空如也,连一丝人影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她皱了皱眉,正欲出声喊“国师大人”,忽听身后的竹叶“沙”地响了一声,那声音极轻,却在这寂静里格外明显。
“阮姑娘。”
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还带着晨雾的微湿,像冰珠落在玉石上,清脆却不刺耳。
昭昭猛地回身,因为转身太急,鼻尖几乎撞上一方素白的襟口。那襟口的料子是极软的丝绸,带着淡淡的檀香,瞬间盈满了她的呼吸,和昨夜在花街上闻到的一模一样。她惊得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子霎时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适时地环住了她的腰。那手臂的力道极轻,却稳得很,刚好托住她下坠的身子,没有让她摔倒。昭昭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不高,却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指尖似乎还沾着晨露的凉。
国师微微俯首,银发自肩头滑落,发尾扫过昭昭的手背,冰凉而柔软,像雪落在皮肤上。他的眸子极黑,比深夜里的夜空还要深,晨阳的金芒落在里面,像落入深井的星子,闪着细碎却明亮的微光。他的脸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莹白,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唇色浅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唇线清晰,竟让人觉得那只是一片浅色的印记。
“路滑,小心。”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昭昭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像被炭火烫过似的,连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她连忙站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国师的距离,然后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昨夜蒙大人相救,昭昭今日特来道谢,方才失礼了,还望大人恕罪。”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一是因为刚才的惊吓,二是因为此刻与国师离得太近,那股强大的气场让她有些紧张。她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那是一双绣着兰草的软底鞋,鞋尖上还沾着点晨露的湿。
国师收回手,广袖轻轻一拂,掩去了指尖沾着的一抹晨露。他看着昭昭垂首的模样,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素玉簪上,那玉簪是他准备的,虽然质地不错,却是凡品,没有上届的珍贵,但是却是他的心意。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举手之劳,阮姑娘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他顿了顿,又问:“伤势可还疼?昨夜为你包扎时,见你膝盖的伤口较深,若有不适,可让你的侍女再给你换些药,我这里有很多药材。”
“已大好。”昭昭抬起头,目光终于敢与国师对视。她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只是……大人为何救我?昭昭与大人素不相识,昨夜局势凶险,大人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怎会特意冒险去救我?”
晨风掠过崖边的古松,松针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无数细小的耳语,绕在两人身边。院子里的兰草香飘了过来,混着檀香,竟让人觉得有些恍惚。
国师静默了片刻,目光越过昭昭的肩头,看向崖外翻涌的云海。那云海白茫茫一片,在晨光里泛着金辉,远处的山峰只露出一点尖,像浮在海上的小岛。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回忆什么,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当真觉得,我与你素不相识?”
昭昭怔了一瞬,忍不住抬眼去打量身前的人——
银发被松风轻轻掠起,几缕垂在肩后,像雪瀑落玉;眉骨挺拔,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深黑,仿佛冬夜无星无月的穹顶,只一眼便能把人吸进去。鼻梁高而秀挺,唇色淡得近乎苍白,可偏因这份清冷,才显出惊心动魄的疏离之美。晨阳自崖外斜照,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亮的光晕,似雪上燃金,晃得昭昭心口微微发紧。
她咬了下唇,把谢意又重复一遍:“多谢大人昨夜相救。只是……昭昭愚钝……”
她垂手立在廊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方那人指间——国师修长的指节正微微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玉色沉得像深夜的寒潭,在熹微晨光里泛着幽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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