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混着脸上的泥土,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泪痕。他想起出门前公子对他说的话,说会保护好他,可现在,公子却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刚才不小心惊动了那些死士,如果不是他拖了后腿,公子根本不会变成这样。愧疚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暗九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更多的是沉稳。他没有理会哭闹的阿九,迅速伸出两指,并起按在柳执的颈侧。指尖传来微弱但清晰的搏动,他松了口气,随即沉声喝止:“先别碰你家公子!他脉象虚浮,尚有一息,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阿九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暗九,眼泪还挂在脸上,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你……你说的是真的?公子他……他没死?”
暗九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抬头望向山道尽头,拇指与食指迅速曲成哨形,吹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呼哨。那哨音穿透力极强,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了许久,才渐渐消散。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林间便掠出三道黑影,同样是银黑的斗篷和面具,动作轻盈得如同鬼魅,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三人迅速分工,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柳执背了起来,动作轻柔,生怕牵动他的伤口;另一人则走到阿九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第三人已经从行囊里取出了止血散、干净的布条和火折子,快步走到崖下一处背风的凹地,很快便点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
火光跳跃着,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照亮了众人的脸庞。暗九解下腰间的水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些暗红色的参片,放进嘴里嚼碎,然后捏开柳执的牙关,将参汁和着半口水,一点点灌进他的嘴里。接着,他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摆,紧紧地勒在柳执臂弯的近心端,以此减缓出血的速度。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头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阿九,声音依旧冷定,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小兄弟,莫嚎了。想救你家公子,就照我说的做。”
阿九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红肿的眼睛里还含着泪,却拼命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人,您吩咐,我什么都做!只要能救公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前面三里路的地方,有我们的军鸽舍。”暗九指了指前方一条隐蔽的小路,“你亲笔写一封血书,把方才柳大人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抄上去。用军鸽传递,将军今夜便能收到消息。”
阿九闻言,立刻就要去咬自己的手指,准备用血写字。暗九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了他。“不必用你的血,你还要留着力气赶路。”他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竹管,将血滴了进去,然后递给阿九:“用我的血写,快。”
阿九接过竹管,看着暗九掌心的伤口,眼眶又红了。他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大人”,便立刻走到篝火旁,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备好的油纸,借着微弱的火光,开始写字。他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写下的字迹歪歪扭扭,血滴落在纸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又很快被泪水打湿,变得更加模糊。可他不敢停下,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急切和担忧,他知道,这封信关系到公子的安危,关系到将军府的决策,更关系到公子关心的昭昭小姐的安全。
而此刻,柳执虽然陷入了昏迷,意识却并未完全消散,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尤其是左臂,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痛得他几乎要再次晕厥。他也能听到周围的声音,阿九的哭声,暗九沉稳的吩咐,还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这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忽远忽近,模糊不清。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与死士搏斗的场景,那些人的招式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皇后竟然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来杀他,看来他查到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核心利益。
东宫要毁了这次他们的亲事……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知道,将军府婚事,不仅仅是两家的联姻,更关系到朝堂的势力平衡。东宫突然发作,肯定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计划了。
他想挣扎着起来,再叮嘱暗九几句,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黑暗一点点吞噬自己的意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喂水,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惫,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
篝火依旧在燃烧,跳跃的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阿九终于写完了血书,小心翼翼地将它卷好,塞进竹管里,交给了其中一名暗卫。那名暗卫立刻起身,朝着军鸽舍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背着重伤的柳执,扶着惊魂未定的阿九,暗九带着剩下的人,也朝着山间的安全点位走去。
残阳如血,将连绵起伏的山脉浸成一片沉郁的暗红,像是凝固的血色。猎猎作响的旌旗在暮色中疯狂翻卷,边角被风沙磨得发毛,带着独有的凛冽气息,顺着帐帘的缝隙钻进来,混着帐内火盆里松木燃烧的暖香,酿成一种复杂难言的味道。
亥时初刻的京城,早已褪尽白日的喧嚣。朱雀大街两侧的商铺尽数掩了门板,唯有零星几家客栈还漏出微弱的烛火,却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显得愈发寂寥。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沉寂——将军府的两盏鎏金风灯率先刺破夜幕,灯身雕刻的缠枝莲纹在晃动中投下斑驳光影,如流动的星火沿着长街疾驰而出。
玄青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阮擎苍稳稳坐于汗血宝马上,背脊挺得笔直,宛如一杆即将出鞘的长枪。他面色冷峻,眉峰紧蹙,那股常年征战沙场沉淀下的戾气,让周遭的夜风都似凝固了几分,竟比这深秋的寒夜更添几分刺骨。腰间悬挂的“镇北”佩刀,是他征战多年的老伙计,此刻在风灯的映照下,刀身泛着幽幽的冷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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