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将门掩上,隔绝了外面山林那令人不安的气息。
院子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运动裤、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抱着胳膊,一脸“我等你很久了”的表情站在那里。他叫赵满堂,二十五岁,是这月涧观的“实际管理人”——主要负责一切杂务、账目以及试图从香客口袋里掏出每一分可能香油钱的“经纪人”。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出去干嘛?”赵满堂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此刻却努力瞪圆了,里面盛满了不满和浓浓的狐疑,“别是背着我搞钱去了吧?打你手机半天也没接,急死我了!”
刚进来的人正是迟闲川。他闻言,停下脚步,瞥了赵满堂一眼,慢悠悠地从同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屏幕极小、按键磨损严重的诺基亚老式手机。
“喏,”他把手机屏幕对着赵满堂晃了晃,上面一片漆黑,“没电了。”
借着灯笼昏黄的光,迟闲川的模样清晰起来。他身形清瘦,约莫一米八不到的样子,穿着一件宽松的棉麻质地上衣和那条旧牛仔裤。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微微有些长了,几缕碎发慵懒地垂落,半遮住他精致的眉眼。此刻他随意地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露出完整的脸庞。灯光下,那张脸线条流畅,皮肤白皙,眼尾狭长,睫毛浓密如鸦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只是这气质被他此刻脸上那副“别烦我,我想睡觉”的懒散表情破坏殆尽。
他随手把没电的诺基亚塞回裤兜,径直走到院子中央一张老旧的藤编躺椅旁,毫不客气地躺了下去,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慢吞吞地回答赵满堂之前的问题:“去救人。”
“救……救人?!”赵满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珠子差点从镜框后面瞪出来。他猛地后退一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躺椅上的迟闲川,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又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掉了包。几秒钟后,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惊悚和笃定的表情,猛地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旁边的库房。
迟闲川微眯着眼,看着赵满堂风风火火的背影,没吭声。
很快,赵满堂又冲了回来,手里赫然多了一把油光锃亮、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桃木剑。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自认为威风凛凛的起手式,剑尖直指躺椅上的迟闲川,大喝一声:
“呔!何方妖孽!速速现出原形!把我川哥还回来!”
迟闲川:“……”
他无奈地睁开微眯的眼眸,看着赵满堂那副如临大敌、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大神的架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说满堂啊,”迟闲川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带着点刚躺下的惬意,但话语却精准地戳中了赵满堂的痛点,“你这中二病是晚期了吧?不去写小说拯救世界,搁这儿跟我演《倩女幽魂》呢?燕赤霞看了都得给你点个踩,说你这造型太寒碜,道具组经费不足啊。”
赵满堂被这一连串精准吐槽砸得有点懵,举着桃木剑的胳膊僵在半空,脸上的“正气凛然”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惑:“……啊?还真是川哥啊?”他收起架势,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那真是奇了怪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大半夜跑去救人了?平时我求你画张‘财源广进’符都得三催四请,好话说尽,还得搭上三顿麻辣火锅才肯动笔……”
虽然赵满堂比迟闲川还大一岁,但这声“川哥”他叫得是真心实意,顺口无比。在这月涧观,或者说在赵满堂的认知里,迟闲川就是那根定海神针,虽然这根针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地躺着。
迟闲川在躺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像只慵懒的猫,声音也带着点猫似的咕哝:“后头林子里有人扰清净,易丧命。”
“后头林子?有人?”赵满堂更惊讶了。他和迟闲川在这月涧观相依为命(主要是他单方面依赖迟闲川)也有两年多了。这道观位置偏僻,香火惨淡,平日里除了几个熟面孔的老香客,连鸟都不爱多来几只。后山那片林子更是人迹罕至,除了巡山的护林员,谁会大半夜跑到那里去?还“易丧命”?一股寒意顺着赵满堂的脊椎骨爬了上来,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声音都有点抖:“啊?不……不会真有事吧?万一……万一真死了怎么办啊?会不会是因为我在这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了自己那远近闻名的“人形自走霉运光环”。
迟闲川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早饭吃什么:“你虽然衰,但还不至于。外来的因果而已,已经打断了。”他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赵满堂狐疑地盯着他,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点“糊弄我”的蛛丝马迹:“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嫌我烦,随便编个理由打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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