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闲川将用过的湿巾团成一团,随手塞进自己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对此陆凭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又皱了一下,对着阿依娜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生不起气来的懒散笑容:“阿……阿依娜对吧?别着急上火。我们确实是为了救你才去挡下那些虫——或者说,是蛊。也不能说完全没中招吧,”他摊了摊手,“只能说,那些小玩意儿,对我们仨……不太起作用而已。”
阿依娜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下不了虫的?黑水菁的蛊……”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顿住,但脸上的震惊和警惕丝毫未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冷了下来:“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混进簌粟村?”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恕屿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编个理由,迟闲川却抢先一步,目光直视着阿依娜,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笃定:“你是落花洞女吧?”
“落花洞女?”方恕屿和陆凭舟同时看向迟闲川,面露疑惑。这个名词对他们来说极其陌生。
迟闲川微微侧头,目光依旧落在阿依娜骤然变得苍白的脸上,声音平稳地科普道:“落花洞女,是湘西、南疆地区一带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流传的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习俗。传说中,有些未婚的年轻女子,在特定的年龄或遭遇某些事情后,会被山神、洞神或者树神选中,成为神的‘新娘’。这些女子会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恍惚,常常独自跑到山洞里或大树下,对着虚空说话、唱歌,仿佛在与神灵沟通。她们的身体会日渐消瘦,面色却异常红润,如同即将出嫁的新娘。在族人看来,她们的心和魂已经被神灵带走,不再属于凡间。最终,她们会无疾而终,被认为是‘嫁’给了神灵,去了神的世界。这就是‘落花洞女’。”他顿了顿,看向阿依娜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成为落花洞女,意味着被世俗社会彻底隔绝,终身侍奉神灵,直至‘出嫁’之日。”
迟闲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调笑:“村民们相信,这是洞神或山神接走了他的新娘,她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与神明永世相伴。”
他看向阿依娜:“阿依娜,你身形异常消瘦,眼神纯净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不甘?你身上这套服饰,虽然精美,但更像是某种仪式礼服而非日常穿着。最重要的是,你阿公刚才提到‘你将身心许给了岩君’,‘需对神明保持忠诚’。岩君,应该就是你们簌粟村所信奉的山神或洞神吧?综合来看,你就是簌粟村的落花洞女,那位被选中献给‘岩君’的‘新娘’。”
阿依娜的脸色在迟闲川的讲述中变幻不定,从震惊到被戳破秘密的羞愤,再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她紧抿着嘴唇,眼神更加警惕,甚至带上了一丝敌意:“是又怎么样?这是我们簌簌村的传统!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迟闲川迎着她警惕的目光,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我可以帮你摆脱落花洞女的身份。”
阿依娜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你……你说什么?”
“我说,”迟闲川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身份,让你重新做一个普通的女孩,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但是,有个条件——”他指了指自己和方恕屿、陆凭舟,“让我们在簌粟村待几天。”
阿依娜的心跳瞬间加速,血液涌上脸颊。摆脱落花洞女的身份!这是她午夜梦回都不敢奢望的事情!自从被选中,她就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精美笼子里的鸟,虽然被供奉着,却失去了飞翔的自由,生命的意义只剩下等待那未知的“接引”。她看着迟闲川,眼神充满了渴望,却又带着深深的怀疑:“你……你可以帮我?你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凭舟开口了。他的声音清冷平静,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你可以试着相信他。”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坦然地看向阿依娜,“虽然他的方法可能……不太符合常理,但他确实解决过一些……超出常理的问题。”他指的是司徒楠的“欲色煞”事件。
这回轮到迟闲川和方恕屿惊讶地看向陆凭舟了。迟闲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方恕屿则是一脸“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这位严谨的陆教授,居然会主动帮迟闲川“背书”?
陆凭舟感受到两人的目光,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阿依娜被陆凭舟那冷静理智的气质所影响,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摆脱落花洞女身份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簌粟村?你们想找什么?”
方恕屿正想着编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比如地质考察、民俗研究之类的,迟闲川却再次抢答,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真话:“我们是来找个人的。听说他来过簌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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