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周岁抓周,不取玉玺刀剑,不碰道经儒典,唯独对一株净叶草流露出纯粹的喜爱与亲和。此事虽未在朝野掀起巨大波澜,却在某些特定圈子里,成了意味深长的谈资。
大夏以武立国,以文治国。一位对力量与权柄毫无兴趣,反而痴迷于花草虫鱼的太子,难免让一些崇尚强权的宗室勋贵和军中将领心中泛起嘀咕。
“陛下春秋鼎盛,太子殿下终究年幼,心性未定,来日方长。”有老臣如此安慰同僚,也安慰自己。
“哼,仁弱之主,如何守得住这偌大江山?北有魔元虎视,西有西晋纷扰,南边大唐虽通好,却也暗藏较量……”亦有野心勃勃之辈,在私底下发出不屑的议论。
这些暗流,即便被宫墙阻隔,仍有些许渗入了凤栖宫。国君夏胤来探望的次数,似乎比往常更频繁了些,停留的时间却短了些。他依旧疼爱夏衍,但目光中除了父亲的慈爱,更多了几分帝王的审视与考量。
这一日,夏胤携国师玄诚真人、太傅李文正一同前来,美其名曰考校太子学业——尽管夏衍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
夏衍正坐在铺着软毯的地上,面前散落着几个小巧的木雕玩偶,有动物,也有人形。他并未玩耍,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
“衍儿,”夏胤露出笑容,走上前蹲下,“在看什么?”
夏衍抬起头,眼神清澈,指着那些人偶,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说道:“父王,他们……不开心。”
夏胤一愣。那些人偶不过是死物,何来开心不开心?
玄诚真人与李文正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文正温声问道:“殿下为何觉得他们不开心?”
夏衍的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想如何表达:“它们……不能动,不能说话。被摆在这里,不是自己想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像……像花园里被石头压住的小草一样。”
此言一出,三位大人心中俱是一震!
夏胤想到的是朝堂上那些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臣子。
玄诚真人想到的是修行中被功法、资源所束缚,不得逍遥的修士。
李文正想到的则是被礼法纲常紧紧束缚,压抑真性的世人。
夏衍的话语,竟似一把无形的钥匙,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们各自心深处的某种共鸣。
夏胤深吸一口气,压下异样情绪,换了个话题:“衍儿不喜欢这些玩偶吗?那喜欢什么?弓马骑射?还是诗书经典?”他试图将儿子的兴趣引向“正途”。
夏衍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摇曳的花枝:“喜欢……外面。喜欢看小鸟飞,看蚂蚁搬家,看花儿开。”
玄诚真人忽然开口,声音飘渺:“殿下可知,鸟为何能飞?花为何会开?”
这是他道门常用的机锋,意在试探其灵性与悟性。
夏衍眨眨眼,回答得理所当然:“小鸟想飞,就飞了。花儿想开,就开了呀。”
没有因果,没有道理,纯粹发自本心,近乎自然。
玄诚真人一时语塞,眼中讶色更浓。这回答,竟暗合道家“无为而自然”的至高意境,却又更显天真直接。
李文正见状,也含笑问道:“殿下,若见小鸟折翅,花儿凋零,又当如何?”
此问关乎仁心。
夏衍的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难过神色,他低下头,小声说:“会……不舒服。想帮它们。”他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面前一个雕刻得略显粗糙的小鸟木偶,仿佛那样就能给予它安慰。
这份毫不作伪的悲悯,让李文正这位大儒也为之动容。
这次看似随意的“考校”,就在一种微妙而震撼的气氛中结束了。
夏胤心中复杂难言。儿子的聪慧与慈悲远超常人,这或许是社稷之福。但身为帝王继承人,如此性情,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又显得过于……脆弱。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驾驭群臣、威震四方的雄主,而非一个悲天悯人的赤子。
玄诚真人与李文正告退后,并未立刻离开皇宫,而是默契地来到了僻静的御花园一角。
“真人所见如何?”李文正率先开口。
玄诚真人沉吟道:“灵性天成,近道自然。其悲悯之心,亦非矫饰。只是……太过纯粹,不似尘世中人。于修行而言,是万载难逢的璞玉;于帝王术而言,恐是……”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彼此明了。
李文正叹道:“其言其行,常发人深省,直指本心。然于儒家济世之道,似乎也只取其‘仁’心,而对‘礼’法纲常,并无感应。如良材美玉,却不知该雕琢为何器。”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都意识到,夏衍是一块前所未见的“材料”,但现有的所有“模具”(道、儒、帝王之道),似乎都无法完全契合他。
与此同时,凤栖宫内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名负责照料庭院花草的小宫女,因不慎将皇后喜爱的一株“霓裳兰”的嫩枝碰折,吓得魂不附体,跪在院中瑟瑟发抖,等待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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