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之内,万籁俱寂。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纷繁复杂的心念、所有光怪陆离的幻象、所有尖锐刺耳的魔障之音,都在那一刻,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夏衍的灵识,仿佛从一场惊心动魄的狂风暴雨中,骤然跌入了一片绝对宁静的深海。这种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蕴含了无限生机与圆满的、本源般的安宁。
他的“视线”不再受限于形骸,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看”向了四面八方,乃至时空的深处。
他“看”到,自己盘坐的肉身,此刻正被浓郁得化不开的玄黄之气包裹,那气息温暖而厚重,既源于脚下大地深处那浩瀚无边的寂星银魄矿脉本源的倾力支持,也源于他自身那历经千劫百难、淬炼得纯净无比的慈悲愿力与这天地灵气的完美交融。肉身不再是阻碍,反而成了连接天地、沟通本源的一座桥梁。
他“看”到,身旁那棵巍峨的银白色菩提古树,每一片金色的叶子都在微微颤动,发出只有他灵识才能听闻的、充满喜悦与共鸣的梵唱之音。这古树,并非凡木,而是这片圣安林,乃至更广阔区域大地灵脉汇聚所凝结的一道天然“法印”,是古老岁月沉淀的智慧象征。此刻,它与夏衍的气息水乳交融,仿佛等待了万古的契机终于到来。
他“看”到,宁休叔叔紧握的双拳,额角渗出的细汗,以及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坚定守护的眼眸中,蕴含的深切忧虑与毫无保留的信赖。他“看”到石磊等人屏息凝神,虽恐惧却绝不后退的忠诚。他“看”到更远方,黑风平原上,在幽影教阴影下挣扎求生的生灵们,那无声的哀嚎与对光明的渴望,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一片无尽的苦海,冲击着他的心灵。
一种宏大无边的感悟,如同清澈的泉水,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涌出。
他明了,个体的超脱,若不能惠及众生,终是镜花水月;而众生的苦难,若没有究竟的解脱之道,任何暂时的救助都只是扬汤止沸。他走过的路,经历的苦,见证的悲,无一不是为了让他真正理解这世间“苦”的本质,以及超越这“苦”的可能。
那困扰宁叔叔十五年、几乎耗尽生机的邪毒怨念,其根源在于仇恨与吞噬;那幽影教蛊惑人心、制造混乱,其根源在于贪婪与愚痴;那王朝更迭、征战杀伐,其根源在于对权力与资源的执着;乃至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一切痛苦的根源,皆在于“无明”,在于对自我和世界虚幻的执着,在于背离了宇宙本源的和谐与清净。
而他所拥有的,那源自大道本源的慈悲,那能与寂星银魄矿脉共鸣的净化之力,那在红尘中淬炼出的坚定愿力,其本质,并非为了争斗与征服,而是为了“唤醒”,为了“净化”,为了指引一条远离一切痛苦、抵达究竟安乐的道路。
这道路,并非外力强加,而是众生本自具足的一种觉醒的可能。他所要做的,是以自身为证,点亮这盏心灯,让迷失的众生,能看到自身本有的光明。
是时候了。
夏衍的灵识,与肉身、与菩提树、与脚下的大地矿脉、与无垠的虚空,彻底融为一体。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为了一个清澈的“通道”,一个凝聚的“焦点”。
他于灵识的最深处,并非用言语,而是以最纯粹、最坚定的意志,向着这方天地,向着一切能感知到此念的存在,发下了庄严的宏愿:
“愿我自今日起,直至一切众生皆得解脱,于一切时、一切处,广行一切难行苦行,清净一切障垢。”
此念一出,并非声音,却引得整个圣安林为之共鸣,菩提古树金辉大盛,枝叶哗啦作响,如天乐齐鸣。
“愿我智慧如海,能破一切无明黑暗,照见诸法实相,引导迷途众生,远离颠倒梦想。”
大地深处,寂星银魄矿脉发出低沉的轰鸣,磅礴的本源之力如同找到了归宿,更加汹涌地涌入夏衍体内,那玄黄之气骤然收缩,凝聚于他心口之处,化作一团温暖而不可思议的光源。
“愿我慈悲无尽,能忍一切众生毁辱,承担一切众生苦厄,以自身福德智慧,滋养一切善根,令其开花结果。”
天空之中,那积聚的乌云漩涡中心,突然投下一道纯净无比的七彩霞光,穿透林荫,直直落在夏衍头顶,与他心口的光源相连。空气中的灵气不再是漩涡,而是化作温顺的甘霖,滋润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愿我证得无上正觉,开创清净道途,建立安乐净土,令一切有情,不论善恶贤愚,皆闻我名,皆得我法,皆能离苦得乐,乃至成就无上菩提!”
这最后一道宏愿,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惊雷,又如同婴儿初生的第一声啼哭,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决绝的勇气。
轰——!
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那笼罩在空地上空的最后一丝阴霾魔障,在这宏大愿力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菩提古树的光芒与夏衍心口的光源彻底融合,化作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却让任何人目睹都会心生无限宁静与敬畏的混沌之光,冲天而起,直贯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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