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无遮法会的余温尚未散尽,那道宣告朝廷正式承认佛法、敕封妙光王佛并敕建护国寺的明黄诏书,便已通过驿马快船,以最快的速度颁行天下,传檄各州郡县。与此同时,法会期间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梵音净化邪秽、佛光消弭魔阵、乃至幽冥尊者形神俱灭——也跟随着无数亲历者的口述与渲染,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先于官府的文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大夏王朝,并向着周边国度蔓延开去。
玉京城内,变化最为显着。朝廷的明旨,如同给原本暗流涌动的局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给了许多观望者一个明确的信号。城西那座原本略显荒僻的祠院,门前每日车水马龙,香火鼎盛,已然成为玉京乃至整个大夏王朝佛教信众心目中的祖庭。前来进香礼拜的、请求皈依的、听闻讲法的、甚至只是好奇一睹“圣僧”真容的民众,络绎不绝,使得京兆府不得不加派了大量人手,在祠院外围设立栅栏,引导人流,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更为深刻的变化,发生在寻常巷陌、市井民间。许多百姓家中,开始设起了简易的佛龛,供奉“南无阿弥陀佛”或“南无妙光王佛”的名号。晨昏之际,缕缕青烟伴着低沉的佛号声,从千家万户的窗口飘出,汇聚成一种祥和安宁的气息,悄然改变着这座帝都的精神风貌。茶楼酒肆中,人们谈论的话题,也多了许多因果报应、念佛功德的内容。一种重视内心修养、崇尚慈悲戒杀、向往安宁净土的风气,正在底层民众中悄然形成。就连市面上的肉食销量,在法会过后都隐约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下滑。
这一日午后,祠院后那方小小的庭院内,紫藤花架下,妙光王佛正为数十位新近皈依、颇具善根的在家弟子讲授《佛说阿弥陀经》的大意。这些弟子中,有满面风霜的老农,有衣着简朴的工匠,有面带愁容的妇人,也有几个眼神清亮、衣着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妙光王佛的声音平和舒缓,将极乐世界的种种庄严、阿弥陀佛的四十八大愿,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娓娓道来,并不时结合弟子们的日常生活加以发挥,教导他们如何将念佛与为人处世相结合。
“……是故,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妙光王佛结语道,“念佛非是逃避,乃是转心。于农耕时,心系佛号,便是念佛三昧;于做工时,专注一念,便是一心不乱;待人接物,心存慈悲,便是修行净土。若能如此,则行住坐卧,不离这个,何愁佛道不远?”
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有的面露欢喜,有的眼含热泪,纷纷叩首礼拜。一位来自京郊、儿子被征入伍多年音讯全无的老妇人,哽咽着问道:“世尊,我日日念佛,回向给我那儿,他……他在外边,真能蒙佛保佑,平平安安吗?”
妙光王佛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缓声道:“至心念佛,功德无量。母子连心,感应道交。 汝能真诚念佛,此心此愿,必能穿越千山万水,加持汝子。纵有业障,亦能减轻;若逢厄难,或得化解。更重要的,是汝能安心,便是自度;汝能念佛,便是为子种下来世得度的善因。但尽心力,静待因缘,不必过分忧惧。”
老妇人闻言,心中积郁多年的焦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匍匐在地,失声痛哭,良久方歇,抬起泪眼,眼神却清明坚定了许多,连连叩头:“弟子明白了!弟子明白了!谢谢世尊开示!”
净言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感慨万千。他注意到,老师近来的开示,愈发贴近民生,注重将佛法融入日常,解决百姓切身的烦恼,而较少谈及玄妙的境界神通。这种“即世间而修出世间”的平实教化,看似寻常,却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改变着越来越多人的心行,根基扎得更为牢固。
与此同时,朝廷层面的整合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太子夏宸雷厉风行,下旨于礼部之下正式增设僧录司,设左右善世、阐教、讲经、觉义等僧官职位,品秩虽不高,却标志着佛教事务被正式纳入国家管理体系。首任僧录司主官的人选,出乎不少人意料,并非由妙光王佛的弟子担任,而是由太子亲自征辟了一位素有清望、精通儒释、且与妙光王佛有过数面之缘的致仕老翰林周文渊出任。此举意在表明,僧录司是朝廷的机构,旨在管理佛教,而非佛教的“护法”。周文渊到任后,第一要务便是着手制定僧尼度牒发放、寺庙建立审批、法事活动规范等一系列章程,试图将佛法的传播纳入有序的轨道。
护国寺的选址也定了下来,就在玉京城南风景秀丽的栖霞山麓,由将作监与大夏工部联合勘测设计,预计将是一座规模宏大、融汇中夏建筑风格与佛教象征意义的皇家寺院。太子夏宸甚至从内帑中拨出一笔巨款,以示支持。这一切,都清晰地传递出朝廷“既用且防,导化为主”的策略。
道门方面的反应则显得更为微妙和复杂。天师府内,张天师与几位核心长老进行了一次闭门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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