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弘建业先生目前正在配合调查。”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请你立即清点个人必需物品,在三十分钟内离开。从现在起,这处房产内所有物品均不得擅自移动、损毁。”他身后的黑衣壮汉们往前逼近一步,眼神不善地扫视着屋内奢华的陈设,那目光像是在评估即将被拍卖的战利品。
那个赵经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落井下石:“弘少爷,哦不,现在该叫你弘雄了。你老子这次可把大家都坑惨了!外面欠了多少个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这房子,还有你那些宝贝车,早就抵押了多少遍了!识相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别给法院的同志添麻烦。”
弘雄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文件,白纸黑字,还有那鲜红的印章,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父亲一夜未归……凌晨时分母亲打来的那个带着哭腔、语焉不详的电话……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海啸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家族企业……崩塌了?
就这么一夜之间?
他从一个众星捧月的富二代,变成了一个被堵在家门口、即将无家可归的……破落户?
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他下意识地想打电话给父亲,手指颤抖着摸出手机,才发现屏幕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除了父亲的,还有母亲的,以及无数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号码。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已经变成省略号,点开一看,各种询问、嘲讽、甚至直接谩骂的信息挤满了屏幕,像一场喧嚣的数字葬礼。
“快点!别磨蹭!”法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死寂。
弘雄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转身,走回那个宽敞得可以打篮球的卧室。他拉开衣帽间的门,里面陈列着数百件奢侈品牌的衣物、鞋子和配饰,曾经是他身份的象征,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他胡乱地从最底层扯出一个印着巨大Logo的旅行袋,这个他曾经觉得土气的赠品包,现在却要装下他残存的生活。他塞了几件看起来最普通的T恤和裤子,拿起钱包和手机充电器,动作僵硬而迟缓。整个过程,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些冰冷、审视,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像芒刺在背。
当他拎着那个与他往日形象格格不入、此刻却重若千钧的旅行袋,再次走到门口时,赵经理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对了,弘雄,忘了告诉你,你名下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从今天凌晨起就已经全部冻结了。你那些车,包括昨晚那辆崭新的488,我们等下就会安排拖走。你好自为之吧。”
“砰——”
沉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被猛地关上,紧接着是贴上封条时撕拉的刺耳声响。那声音,不仅隔绝了他的过去,更像是一座山轰然倒塌,将他二十五年纸醉金迷的人生彻底埋葬。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初夏泉州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冷。手里那个轻飘飘的旅行袋,此刻仿佛装着他人生的全部重量,勒得他手指生疼。周围是喧嚣的城市噪音,鸣笛声、人声、商铺的音乐声,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对他而言,世界已经在几分钟内彻底颠覆,天地倒转。
口袋里,那叠母亲昨晚偷偷塞给他的现金,大概有几万块,当时他还觉得多余而俗气。此刻,这叠皱巴巴的纸币,成了他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浮木,最后的救命稻草。
去哪里?
能去哪里?
他茫然四顾,眼神空洞。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从小长大的、熟悉到骨子里的城市,竟然变得如此陌生而充满敌意,偌大的地方,却没有他的立锥之地。可以想象,那些债主很快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家,回不去了。朋友?他那些所谓的“朋友”,此刻恐怕比谁躲得都远。
一个念头,在极度的混乱、绝望和本能求生的驱使下,挣扎着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母亲哽咽着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阿雄,如果…如果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去菲律宾吧,马尼拉那边有咱们很多老乡,或许…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菲律宾?马尼拉?
那是一个他只在旅游杂志和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模糊地名,充满了异域风情,也充满了混乱与未知。对于曾经的弘雄来说,那只是一个可以偶尔去度假猎奇、体验一下“原始风情”的地方。而现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却可能成为他最后的、唯一的避难所,一个前途未卜的流亡之地。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泉州灰蓝色的、被高楼大厦切割开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菲律宾……”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刚出口就被街头的风吹散,淹没在城市的巨大噪音里,不留一丝痕迹。只有那双曾经盛满骄纵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一片茫然无际的、深不见底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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