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雅加达临时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物流瘫痪,审查通知雪片般飞来,团队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疲惫与焦虑。初入印尼时的锐气,在体制性的冰冷打压面前,似乎正一点点被磨蚀。
胡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两个小时。他没有看那些烦人的文件,也没有催促任何进度,只是站在那幅巨大的印尼群岛沙盘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沙盘上,代表Lion Mart势力的红色光点在西爪哇省零星闪烁,脆弱得仿佛随时会被代表“三宝麟”和官方压力的蓝色浪潮吞没。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总部的支持固然重要,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过度依赖总部,只会证明他自己的无能。按照常规路径去应对审查、去疏通关节,只会陷入对方精心设计的消耗战泥潭,最终被拖垮。他需要破局,需要一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封锁。
他想起了弘雄的信任,想起了安娜的嘱托,更想起了自己从马尼拉仓库一路走到今天的凭仗——不仅仅是勤奋和运气,更是在绝境中敢于冒险、善于利用一切可用资源的本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的一张合照上。照片里,他搂着一个笑容明媚、眼神灵动的印尼华裔女孩,背景是日惹的婆罗浮屠。女孩名叫玛拉·维贾亚,是他来到印尼后结识的女友,性格独立而热情。她很少谈论自己的家庭,只隐约提过家里在雅加达和梭罗做些“传统生意”。
过去,胡安刻意将工作与私人感情分开,不愿将玛拉卷入这场商业战争。但此刻,他意识到,维贾亚这个姓氏,在印尼华人商圈里,或许并不简单。他隐约感觉到,玛拉身后那个低调的家族,可能拥有着他目前最急需的东西——深植于本地、盘根错节的人脉网络,以及应对这种官方打压的“本地智慧”。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将私人关系卷入商业斗争,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伤害到与玛拉的感情。但,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私人手机,拨通了玛拉的号码。
“胡安?”玛拉的声音带着关切,她显然已经感知到他最近承受的巨大压力,“你还好吗?”
“玛拉,”胡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而是……以Lion Mart印尼负责人的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玛拉冷静的回应:“你说。”
“我们遇到了系统性的官方打压,物流被掐,审查不断。常规方法很难快速破局。”胡安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核心困境,“我知道这可能很冒昧,但我想知道,你的家族,是否有可能……为我们引荐一些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不是在执行层面,而是在能够影响决策的层面。”
玛拉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权衡。几秒钟后,她说道:“胡安,我父亲……他不太喜欢高调的外资企业,尤其是用激烈手段打破本地平衡的。但我知道你们正在经历什么。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和父亲谈一谈。”
“我明白。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玛拉。”胡安真诚地说。
挂断电话后,胡安并没有坐等。他深知,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根稻草上。他立刻召集了核心团队。
“情况大家都清楚。”胡安的目光扫过阿尼瓦尔、莎拉、伊凡和刚刚从马尼拉赶到的总部法律支援团队负责人陈律师,“对方想用官方的慢刀子和我们打消耗战。我们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眼神锐利如刀。
“第一,物流不能停,而且要更快!阿尼瓦尔,加大对我们已掌控的本地‘散兵’物流网络的投资,补贴翻倍,激励他们用更灵活、更分散的方式突破封锁线。同时,提高对乌勒那条灰色渠道的利用率,告诉他,只要他能保证货物畅通,价格可以再谈!但要‘鳄鱼’的人盯紧每一个环节,防止他趁火打劫或搞小动作。”
“第二,莎拉,线上营销升级!启动‘狮群守护者’计划,在社交媒体上,巧妙引导舆论,不提‘三宝麟’,只强调有消费者喜爱的新选择正在遭遇‘不公正的阻碍’,激发公众的好奇心与支持。重点突出我们产品的性价比和对本地文化的尊重。”
“第三,伊凡,陈律师,官方审查要应对,但策略要变。不再被动提交材料,而是主动发起‘反询问’,就执法标准不一、程序正当性提出正式质询,将皮球踢回去一部分。拖延,但同时表现出我们熟知规则、并不怯懦的姿态。”
“第四,”胡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启动‘深水炸弹’计划。动用安娜总特批的‘特别应急基金’,不计成本,通过多重中间人,寻找能在雅加达和西爪哇省权力核心说得上话的‘钥匙’。我要在官方层面,找到能够制衡对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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