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进行了几天,南京统帅部的蒋介石就发现,不对劲。
他原以为,自己最精锐的德械师,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可以迅速解决战斗。可他严重低估了日本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力和工事的坚固程度。更要命的是,我们严重缺乏攻坚用的重型火炮。士兵们只能靠血肉之躯,去面对钢筋混凝土的堡垒。
战局,陷入了僵持。
而日本人,被彻底激怒了。他们没想到,中国军队居然敢主动进攻,而且打得如此凶悍。日本首相近卫文麿,在议会上咆哮:“必须对支那暴军,予以断然之膺惩!”
大批的日本援军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国内开往上海。其中就包括了日本陆军的王牌,松井石根指挥的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
8月23日,数万名日军,在强大的海军舰炮掩护下,于川沙口、狮子林、宝山等地强行登陆。
战场的重心,瞬间就从上海市区,转移到了长江和黄浦江的沿岸。
蒋介石的豪赌,被动升级了。这不再是一场他主导的“围歼战”,而演变成了一场他不得不应战的“登陆与反登陆”的绞杀战。
最惨烈的战斗,在宝山、罗店、浏河一线展开。
罗店,这个上海郊区一个不起眼的水乡小镇,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绞肉机”,一个东方的“凡尔登”。
这里,是双方反复争夺的战略要点。白天,日军在飞机和舰炮的掩护下,将阵地炸成一片焦土,然后步兵冲锋,占领阵地;到了晚上,中国军队就组织起敢死队,用大刀和手榴弹,在黑暗中发动反击,再把阵地夺回来。
一块阵地,一天之内,可以易手七八次。每一寸土地,都被炮弹翻了无数遍,被鲜血浸泡得发黑,泥土都变成了暗红色。
当时参战的国军将领陈诚,后来回忆说:“罗店这个地方,就是个大熔炉。一个师的部队填进去,不到两天,就化掉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十八军,是陈诚的起家部队,也是中央军的绝对精锐。军长罗卓英,眼看着自己的部队,一个营一个营地消失,一个个熟悉的团长、营长的名字,在阵亡名单上出现,心如刀绞。
就在这片血肉熔炉之中,一个名叫宝山的小县城,扼守着黄浦江的入口,成了日军登陆后,必须拔掉的一颗钉子。
守卫这颗钉子的,是十八军第九十八师二九二旅五八三团第三营。营长,叫姚子青。
他手里,只有一个营,五百多名官兵。
而他要面对的,是数千名日军,以及天上几十架飞机和江上十几艘军舰的立体火力网。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援兵,也没有生路的战斗。
八月二十五日,在奉命开赴宝山阵地的前夜,姚子青把自己关在简陋的指挥部里,点亮了一盏昏暗的马灯。窗外,是上海市区隐约传来的炮火声。他知道,自己此去,或许就是一场诀别。他铺开一张信纸,提笔,给远在广东平远老家的妻子林素珍,写下了第一封信:
“素珍吾妻如晤:
此去倘能生还,固属万幸;如有不测,亦勿悲戚。现在倭贼入寇中华,作为军人,报国正是时候。倘若在战场上以马革裹尸,乃吾平生所志,虽死犹荣。
吾去后,家中虽贫,但尚能免饥。希念吾之志,抚儿女平静过日。……唯希你好好抚养儿女,孝奉翁姑!
子青绝笔”
这封信,写的是一个军人奔赴战场前,那种慷慨激昂、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他还在叮嘱家事,还在想象着“倘能生还”的万幸。此刻的他,是一个即将出征的、无畏的勇士。
写完信,他将信交给传令兵,随即率领全营五百多名弟兄,毅然进入了宝山城。
九月一日,日军开始攻城。
战斗的第一天,日军的舰炮,就开始了长达数小时的“准备射击”。重达数百公斤的炮弹,呼啸着砸在宝山那并不坚固的城墙上,每一发炮弹,都像一记重锤,砸得大地都在颤抖。城墙,被一段一段地轰然炸塌。
姚子青带着他的弟兄们,就在这片废墟之上,用沙袋和尸体,构筑起了新的防线。
战斗的第三天,城内的饮用水源被切断。士兵们,只能靠收集雨水,甚至自己的尿液来解渴。弹药,也开始告急。姚子青下令,不到敌人冲到三十米之内,不许开枪。
战斗的第五天,日军久攻不下,开始动用飞机,投掷燃烧弹。整个宝山县城,变成了一片火海。姚子青的指挥部,也数次被大火吞噬。他带着士兵们,一边救火,一边打退日军的冲锋,一张年轻的脸,被熏得漆黑,只有两只眼睛,还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战斗进行到了第六天,也就是九月六日。
整个宝山县城,已经找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子了。姚子青的指挥部,转移到了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地下掩体里。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七十多个人,而且个个带伤,弹药也即将告罄。
日军派人来劝降,被他用机枪打了回去。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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