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统帅部的误判,像一道致命的魔咒,笼罩在了华南的上空。
而执行这道错误战略的,是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兼广东省最高军事长官——余汉谋。
余汉谋,广东人,是粤军系统中,继陈济棠之后,最具实力的“大佬”。他为人持重,但也因此,显得有些刻板和固执。
在蒋介石“粤必无虑”的判断影响下,他也陷入了一种盲目的乐观之中。
但更致命的,是他作为一个旧式军阀,根深蒂固的作战思想——经验主义。
在他的指挥部里,他最常研究的,不是日军在淞沪、在华北的新战术,而是他自己,一年前的一场胜仗。
一九三七年,淞沪会战期间,为了切断中国的外援,日本海军曾先后两次,对珠江口的咽喉要塞——虎门,发起过猛烈的进攻。
当时,国民政府海军部次长陈策,亲临虎门督战。在陈策的指挥下,中国海军和虎门守军,利用海岸炮火的巨大威力,硬生生地,两次挫败了日军的进攻企图,成功守住了虎门。虽然陈策本人,也在这场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腿。
这场“虎门大捷”,成了余汉谋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成功的“模板”。
他坚信,历史,会简单地重演。
他固执地认为,日本人如果真的要进攻广州,唯一的路径,就是从海上,沿珠江水道,强攻虎门要塞。
他,和他的幕僚们,将所有的兵力部署,都押在了这一个点上。
他,成了一个,只盯着一张牌,就下了全部赌注的、固执的赌徒。
而就在他,踌躇满志地,准备在虎门,再次上演一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戏时。
一个致命的调兵命令,让他本已薄弱的防线,雪上加霜。
十月上旬,他接到了蒋介石那封“再抽调一师,增援武汉”的电令。
余汉谋的心里,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不想得罪蒋介石;另一方面,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想把他最精锐的粤军子弟兵,都送到武汉去消耗掉。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看似“两全其美”,实则愚蠢至极的决定。
他没有从自己的嫡系主力中抽调,而是将原先驻防在惠州、大亚湾一带的、战斗力相对较弱的第六十三军一部,调往了虎门,以此来加强虎门的防御,并准备从中抽调一个师,应付蒋介石的命令。
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整个广州防线的侧翼——大亚湾地区,几乎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而他不知道,他这个自作聪明的“小算盘”,恰恰和日本人的“大算盘”,不谋而合。
日军,这次为何不打虎门,而先打大亚湾?
因为,他们,也从一年前的淞沪会战中,学到了“经验”。
日军和中国军队在上海打得胶着的时候,为了打破僵局,日军派出军队绕到上海西南侧的杭州湾,在金山卫进行登陆。中国军队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断,很快就放弃了上海。
而这一次,日军打算故伎重施,对广州进行迂回包抄。
大亚湾,是中国南海的重要海湾,位于广州侧翼,有公路直通广州。日军占领大亚湾后,可以利用公路的便利,输送优势兵力,直插广州的心脏。
一旦广州得手,再从背后进攻虎门,就可以轻松避开虎门强大的正面炮火,从而将其攻破。
这是一招,更高明的棋。
可惜的是,余汉谋,这个固执的赌徒,直到最后一刻,都未能看穿对手的棋路。
他,还在沾沾自喜地,加固着虎门的防线。
而日军的屠刀,却即将从他完全没有设防的背后,悄无声息地,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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