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陷落后,日军没有停留。
南线第二十三军第 104 师团、独立混成第 22 旅团,与北线第十一军第 3 师团一部,像两柄磨利的弯刀,同步向广西工业重镇、湘桂黔铁路枢纽柳州,猛扑而来。
这座城市还是中美联合空军在华南的最后备用机场,每月可转运物资八千吨,承担着三成的日军交通线侦察任务,一旦失守,日军将直逼贵州,威胁西南大后方。
而在桂林那场惨烈溃败后,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率残部退守柳州周边。耻辱像烧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尚存血性的中国军人。他们清楚,柳州若失,西南门户洞开,自己将沦为历史的罪人。
只是,现实给了这份决心沉重一击。
张发奎能收拢的兵力仅有 3.2 万人:桂系第十六集团军(夏威部)经桂林血战只剩万余人,第 31 军仅存第 135 师残部 4200 人,老兵占比不足三成;第 46 军 175 师、188 师合计 6300 人,其中 175 师补充了两千名广西民团,尚未完成战术磨合,全军仅余山炮八门,炮弹不足百发。
粤系第三十五集团军仅抽调第 64 军 155 师驰援,再加上临时配属的中央军第 29 军(陈明仁部),这支部队刚经历衡阳会战,6200 余名官兵中新兵占比达 65%,十八岁以下的娃娃兵约一千两百人,装备方面仅配备中正式步枪 2800 支、捷克式轻机枪 110 挺,重机枪仅 24 挺,无反坦克炮,面对日军坦克只能依赖集束手榴弹,每门迫击炮仅存 15 发炮弹。
张发奎没有选择 “分兵据守”,他制定的是 “核心固守 + 外围迟滞” 计划:
以中央军第 29 军驻守柳州城区鱼峰山、马鞍山核心阵地,那里构筑了三层环形工事,山顶设重机枪掩体,山腰挖掘坑道式散兵坑,山脚布置铁丝网与地雷区,鱼峰山更依托岩石凿刻炮位,配备两门 75 毫米山炮,可覆盖火车站及周边街道;
桂系部队则在北郊柳城、东郊鹿寨布置梯次防线,东郊由第 46 军 175 师 2 营驻守,沿洛清江构筑堤坝式战壕,设置 12 处机枪堡,配备马克沁重机枪 6 挺,北郊由第 31 军 135 师 3 团负责,依托融江沿岸山地设伏,在公路两侧埋设地雷 300 余颗,破坏桥梁 4 座。
计划的核心,是 “拖”。拖到第九战区援军抵达,再图反击。可他不知道,请求的第九战区第 4 军(欧震部)被湘南日军牵制在全州,中央军第 5 军(邱清泉部)被蒋介石留驻贵州安顺保卫陪都侧翼。
重庆发来的电报只有一句:“就地坚持,援军陆续可调”。
十一月十日,桂林陷落的同一天,日军南北两线同时发起进攻。
东郊鹿寨防线首先告急,桂系第 46 军 175 师官兵用手榴弹和刺刀阻击日军装甲车,3 营营长黄超云率部在大埔镇死守,面对日军坦克冲击,他抱起集束手榴弹冲向履带,炸毁一辆后腿部中弹。阵地被突破后,他拒绝部下搀扶,坐在战壕里用手枪射击,直至子弹打光,随后举枪自戕,临终前高呼 “广西子弟不降!” 全营无一生还。
北郊柳城也陷入苦战,日军重炮将地堡炸成废墟,守军残部退入山林继续袭扰。
十一月十一日拂晓,日军将主攻方向转向城区。
他们采用 “空地协同 + 坦克引导” 战术,每天出动 12 架战斗机轰炸工事,150 毫米榴弹炮密集轰击鱼峰山、马鞍山,12 辆 97 式中型坦克沿中山路、龙城路推进,碾压守军战壕。
第 29 军军长陈明仁率警卫连在附近督战,见阵地动摇,他拔出手枪高呼 “谁敢退一步,我就毙了谁!”
鱼峰山阵地的争夺最为惨烈,19 师 56 团团长韦世明战前给妻子写信:“柳州一战,关乎国家存亡,若我不归,勿念勿悲”,此刻他带着士兵与日军白刃巷战,日军用火焰喷射器攻击掩体时,他率警卫员冲出厮杀,连续斩杀两名日军后胸部中弹,遗体被部下掩埋在山腰间。
城区街巷里,中山路、龙城路一带逐屋争夺。
第 29 军新兵陈阿毛(十七岁)与战友坚守一间民房,用手榴弹炸毁日军冲锋的先头部队,后被燃烧弹引燃房屋,冲出房门时被机枪击中,手里仍攥着未扔出的手榴弹。
日军战报记载 “柳州街巷战斗之激烈,远超桂林外围,中国士兵多战至最后一人”。
此时守军已断粮半日,士兵只能搜寻民房残留的粮食充饥,步枪兵人均子弹不足 20 发,轻机枪每挺仅存 150 发,第 56 团最后只能用刺刀、大刀近战。
十一月的柳州气温降至 15℃以下,多数士兵仍穿着单衣、草鞋,部分新兵甚至赤脚,野战医院收治的 800 余名伤员中,近半数因缺乏药品感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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