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与梁国交界处,一片略显仓促但秩序井然的营寨依着一条无名小河铺展开来。时值深秋,河岸边的芦苇已然枯黄,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与营中飘荡的炊烟相映,透着一股败军之后的悲凉与忙碌。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而复杂。主位上,孙坚虽依旧挺直腰背,但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沉痛,以及眼中密布的血丝,无不昭示着陈国大败带来的沉重打击。他身侧的程普、韩当、黄盖等老将,亦是甲胄染尘,面色沉重。
“公瑾,此番若非你星夜兼程,说动陶恭祖(陶谦)遣豹率丹阳精锐来援,坚……真不知如何收拾这残局。”孙坚的声音沙哑,握着周瑜的手微微用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周瑜一身白袍,虽经风霜,依旧风采卓然。他反手轻轻握住孙坚的手,语气沉静而有力:“将军言重了。袁术狼子野心,鲸吞扬州,复图豫州,若让其得逞,下一个兵锋所向,必是徐州。陶使君与瑜皆深知唇亡齿寒之理,此番出兵,既为助将军,亦为保徐州门户。将军万勿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重整旗鼓,未为晚也。”
一旁的曹豹,身形魁梧,面容粗犷,典型的丹阳武将风范。他抱拳拱手,声如洪钟:“孙将军威名,豹素来敬仰!区区小挫,何足挂齿?我这两万丹阳儿郎,皆是能征惯战之辈,愿为将军前驱,必助将军雪此大耻!”
孙坚看着帐外连绵的营寨,心中稍定。陈国一战,他八万大军折损过半,溃退途中又散失不少,如今堪堪收拢起三万余残部。幸得周瑜及时带来两万丹阳精兵,总算重新聚集起五万余人的力量,虽然与全盛时期相去甚远,军械辎重也损失惨重,但至少有了稳住阵脚,再图后举的资本。他深吸一口气,正欲与周瑜、曹豹详细商议下一步行动。
忽然,亲兵统领宋谦快步进帐,躬身禀报:“将军,兖州曹使君帐下军师祭酒,刘晔先生作为信使到了!”
“刘子扬?”孙坚与周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与一丝期待。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操派来心腹谋士,意欲何为?
“快请!”孙坚精神微振,整理了一下衣甲。
片刻,一名年约三旬,风尘仆仆却难掩儒雅之气的文士快步走入帐内,正是曹操麾下重要谋士,刘晔。他面带从容微笑,拱手施礼:“晔,奉曹兖州之命,特来拜会孙讨逆(孙坚讨逆将军称号),商议共击国贼袁术之大计……”
刘晔话说到一半,敏锐地察觉到大帐内的气氛并非如他预想的那般同仇敌忾,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尴尬。孙坚面露苦笑,周瑜眼神微凝,程普、韩当等人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心中咯噔一下,笑容僵在脸上,试探着问道:“孙将军,不知……贵军准备何时对陈县发起反攻?我军已在济阴郡集结三万精锐,另外冀州袁公也已经派遣三万军马南下,粮草齐备,只待将军这边信号,便可东西对进,打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孙坚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子扬先生……实不相瞒,我军……前日已在陈国与袁术主力决战……不幸……大败。”
“什么?!”刘晔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勐地向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这……这如何可能?!孙将军麾下八万江东虎贲,皆百战精锐,文台将军更是勇冠三军,怎会……怎会如此?”
周瑜在一旁暗叹一声,知道此事无法隐瞒,便上前一步,将陈国大战的经过,特别是如何初期胶着,如何因“白巾倒戈”而导致战线崩溃,如何溃败至此,简要地向刘晔说明。他的叙述清晰冷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刘晔心上。
当听到“陈国降兵阵前反水”、“臂缠白巾,倒戈相向”、“孙将军核心老卒虽奋力死战,终被败兵裹挟,溃不成军”这些关键点时,刘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是智谋之士,瞬间就明白了此战的关键和孙坚败得如此之惨的根本原因。
“白巾倒戈……内外交攻……天意乎?人谋乎?”刘晔失神地喃喃自语,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深吸几口气,强行稳住激荡的心神,但脸色依旧苍白。他拱手对孙坚道:“孙将军,此事关系重大,远超晔之权限。必须立刻返回兖州,禀明曹兖州,再定行止。当务之急,将军务必稳住阵脚,扼守要冲,切勿再浪战。一切,待晔禀报后,由曹兖州决断。”
孙坚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沉重地点点头:“有劳子扬先生速去速回,坚……在此等候曹兖州消息。”
送走心神不宁的刘晔后,大帐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孙坚忧心忡忡地看向周瑜:“公瑾,依你之见,曹操得知此事,会作何打算?还会与我等联合吗?”
周瑜目光深邃,沉吟道:“曹操,枭雄也。其志不在小,绝不会坐视袁术吞并豫州,势力直逼其兖州门户。联合,大概率还是会联合的。然……”他话锋一转,“今时不同往日。我军新败,实力大损,已失却与曹操平等合作的筹码。接下来,恐怕要看曹操愿意下多大的本钱,以及……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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