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这座巴郡最后的堡垒,此刻已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城外,张任、吴懿的八万东州军连营数十里,旌旗如林,刀枪映日,尤其是那庞大的水师舰船,已然控制了主要江面,将江州与外界的水路联系几乎完全切断。北面,张鲁的五万五斗米教众虽军容不整,但那股狂热的煞气,却如同实质般压迫着城头守军的神经。
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铺紧闭,只有一队队面带疲惫与惶恐的士兵匆匆走过。粮草虽还有些储备,但坐吃山空,又能支撑几时?军心更是低落,失败的阴影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郡守府议事厅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贾龙、任岐以及城中仅存的十余名主要将领和本地豪族代表阴沉而绝望的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贾龙勐地一拍桌案,打破了沉寂,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诸位!刘焉老儿,自入蜀以来,何曾真心信任过我等巴蜀士人?他重用东州兵,倚仗青羌蛮,如今更是联合汉中那帮装神弄鬼的米贼!其心昭然,便是要彻底压制我等本土势力,独霸益州,行割据之实!我等若降,岂有活路?别忘了赵部、王商等人的下场!”(赵部、王商皆为刘焉入蜀后打压或杀害的益州本土势力代表)
他这番话,点燃了一些本土派将领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愤。
一名满脸虬髯、名叫严颜的军司马愤然接口:“贾太守所言极是!刘焉父子,视我等如草芥!东州兵在成都作威作福,欺凌乡里,我等早已忍无可忍!如今他们大军压境,分明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投降?投降也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战,纵然城破,也要崩掉他刘焉几颗门牙!” 严颜性格刚烈,素来对东州兵不满,此刻更是激愤。
另一名出身巴郡大族的将领程畿,相对冷静些,但脸色同样难看:“贾公、严司马,非是畿惧战。然……现实如此,张任、吴懿乃沙场宿将,东州兵精锐无匹;张鲁妖众,虽无章法,却悍不畏死。我军连战连败,士气已堕,江州虽坚,能守几时?一旦城破,以刘焉往日手段,我等……恐怕真的难逃灭门之祸啊!” 他的话道出了许多人心中的恐惧,刘焉为了巩固权力,对待不服从的本土势力,手段确实酷烈。
又一名文官模样的参军颤声道:“或许……或许可尝试向张鲁许以重利?毕竟他与刘焉也非铁板一块……”
“无用!”贾龙粗暴地打断他,“张鲁那妖人,只想趁机扩张地盘,吞并我巴郡!与他谈判,无异与虎谋皮!”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郡丞任岐,缓缓抬起了头。他面容清瘦,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与满堂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
“诸位,”任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死守,是死路一条。投降刘焉,依其往日行径,恐怕亦是九死一生。那么……我们为何不另寻生路?”
“另寻生路?”贾龙皱眉看向他,“如今江州被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有生路?”
任岐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向东南,投袁术!”
“袁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任郡丞,你疯了不成?”严颜首先反对,“袁术倒行逆施,打压士族,与蛮夷为伍,离经叛道!岂是明主?我等若降他,与背叛汉室何异?将来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 他代表着坚守传统儒家价值观和东汉政治秩序的一派。
另一名老成持重的豪族代表,王累(与历史上劝谏刘章者同名),也摇头道:“是啊,任郡丞。刘益州虽苛待我等,然其毕竟延续汉室官制,维系世族共治之局。那袁术,在扬州所为,简直是要掘我等士族之根基!投他,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王公此言差矣!”一名较为年轻的将领王信出言反驳,他更看重实际利益,“刘焉欲致我等于死地,眼下性命都难保,还谈什么士族根基、汉室正统?袁术虽行事不同,然其势大,已据扬、荆,虎视中原!若我等此时雪中送炭,举巴郡投效,岂不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未必不能搏个前程!总好过在此地为刘焉陪葬!”
“王将军说得轻巧!”又一名文士张裔(历史上蜀汉大臣)质疑道,“袁术远在荆州,且正忙于消化新得之地,岂会为了我等这远在巴郡的孤城,轻易与刘焉开衅?即便他肯,援军何时能到?只怕援军未至,我江州已成齑粉矣!”
“更何况,”另一人补充道,“如何将求援信送出城?如今水陆皆被封锁,飞鸟难渡!”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吵。主战派、主降(刘)派、以及新提出的主降(袁)派,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悲观、绝望、愤怒、以及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任岐冷眼看着众人的争论,直到声音稍歇,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讥诮与决绝:“诸位!江州城破,就在旦夕!届时,我等皆为阶下之囚,刀下之鬼!什么汉室正统,什么世族根基,与我们这些死人还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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