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那令人窒息的会议终于散去。蔡瑁几乎是半拖半架地被亲兵扶回自己的营帐,甫一进入相对安全的私密空间,他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内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粘腻感。回想起方才帐中朱儁那如同雷霆般的质问、天使那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他依旧心有余悸,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景云……景云贤弟!” 他挣扎着抓住跟随他一同回来的蔡泽的手臂,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无比的感激,“今日……今日若非贤弟你在帐中力挽狂澜,独担干系,更献上奇策……为兄……为兄这项上人头,恐怕此刻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贤弟但有所求,无论何事,只要为兄力所能及,绝无推辞!纵是刀山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激动之下,连伤口崩裂渗血都顾不上了。
蔡泽连忙扶住他,温言道:“德珪兄言重了!你我兄弟,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分彼此?当前首要之事,是养好兄长伤势,共同破敌。” 他语气诚恳,让蔡瑁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然而,感激过后,巨大的担忧又浮上蔡瑁心头。他脸上兴奋的红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虑,他压低声音,紧紧抓着蔡泽的手,不安地问道:“贤弟,你……你方才在帐中所言,虽有道理,但那宛城……那张曼成,绝非易与之辈!黄巾贼寇,凶悍亡命,今夜子时之袭,定然是龙潭虎穴,凶险异常!贤弟你……你究竟有几分把握?为兄……为兄实在是为你担心啊!” 他此刻是真心实意地担忧这位“救命贤弟”的安危。
蔡泽闻言,脸上那温和的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坚毅,他目光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这夜色,看到那座巍峨而危险的宛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与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德珪兄,兵凶战危,沙场之事,从无万全把握。贼势猖獗,城坚池深,此战之险,弟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蔡瑁,“然,陛下忧心国事,限期破城,此乃皇命!朱公委以重任,信之不疑,此乃知遇!数万将士翘首以盼,血仇待雪,此乃军心!我蔡泽既受国恩,忝居此位,值此危难之际,唯有倾尽全力,拼死一战!纵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亦当往矣!岂能因惜身而负国恩,畏艰险而堕军志?”
他这番话,说得平淡,却蕴含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力量,一种为国赴难、舍我其谁的担当,让蔡瑁听得怔在原地,心中既是敬佩,又是惭愧。
随即,蔡泽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务实,他看着蔡瑁,郑重地拱手道:“德珪兄,今夜之袭,关乎全局,不容有失。贼军经白日一‘胜’,必骄矜懈怠,此确为良机。然,欲破坚城,需有利刃!弟观兄麾下军侯黄忠,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沉稳果决,实乃今夜破阵斩旗之首选利刃!弟欲向兄长借黄忠一用,以其勇武,为我先锋,直捣黄龙,不知兄长可否割爱?”
蔡瑁此刻对蔡泽已是百分百的信任与感激,闻听此言,想都没想,立刻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汉升能得贤弟看重,是他的造化!能为破宛城出力,更是他份内之事!贤弟尽管调遣!我这就让人传令给汉升,令他今夜一切行动,悉听贤弟指挥,若有半分违逆,军法从事!” 他此刻恨不得将麾下所有资源都倾注到蔡泽身上,助他成功。
很快,黄忠被传唤而来。他依旧是一身染血的征袍,沉默地立于帐中,听完蔡泽的请求和蔡瑁的命令后,他抱拳躬身,声音沉浑有力,没有丝毫犹豫:“末将黄忠,谨遵蔡护军将令!今夜之战,必竭尽全力,奋勇争先!不破宛城,誓不还营!若遇张曼成,必取其首级,献于麾下!”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这简单而坚定的承诺,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让人感受到其决心与力量。蔡泽看着眼前这位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猛将,心中一定,郑重还礼:“有劳汉升将军!今夜,你我并肩,共破此城!”
安排妥当黄忠之事,蔡泽不再耽搁,立刻返回自己的中军大营。此刻,营中主要将领——徐晃、潘璋、凌操、邓当等人早已接到通知,齐聚于主帅大帐之内,人人甲胄在身,面色肃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火把的光芒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蔡泽大步走入帐中,径直来到悬挂着宛城详图的屏风前。他目光如电,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那目光中蕴含的决然与威势,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诸位!” 蔡泽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方才中军会议,朱公与天使已在看着我们!陛下半月之期,如同催命符箓!宛城不破,我等皆是无能之辈,愧对皇恩,愧对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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