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薇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赞迪克。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戏谑、嘲弄、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认真的复杂表情。
她很想把他这张漂亮脸蛋按进旁边的墙壁里。
这家伙,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还“心疼学姐”?简直莫名其妙!把肉麻当有趣!
然而,就在海莉薇准备张嘴反击时,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闪过她的脑海——
他说的是真话。
赞迪克这个人,本质上就是一个情感荒漠。
他没有父母亲情,或许曾经有,但也如同被风化的沙砾,早就在时间或变故中消散无踪。他没有对故土的眷恋,须弥、枫丹、至冬……对他来说不过是不同结构的实验场。
他对普通人的生死更漠不关心,那些哀嚎与挣扎,在他眼中只是无意义的背景噪音。他与人交往,无论表面多么熟稔热络,本质都是一种精确的价值交换或短暂的兴趣驱使,点到即止,从不深入。
他的情感世界像一片被冻结的荒原,除了他自己这颗燃烧着求知欲与破坏欲的心,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能与他产生深入情感链接的别人。
所以,“心疼学姐”这四个字,虽然包裹在他那惯常的戏谑和阴阳怪气的糖衣之下,却可能是他认知范围内,最接近“爱”的一种表达了——
一种基于对“唯一能理解他思维的同类”、“唯一能跟上他疯狂步伐的搭档”、“唯一能让他感到有趣且不愿失去的珍贵样本”的强烈独占欲和执着维护欲。
他不会为任何别人牺牲自己,但如果有人想动他感兴趣的海莉薇学姐……那后果,恐怕比愚人众的威胁还要难以预料。
海莉薇的思维在这里停顿了零点一秒。一个推论如同公式般在她脑中展开:
如果将这种强烈到近乎偏执的独占欲、这种不愿失去的唯一性链接和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维护其安全的冲动定义为某种形式的“爱”的话……
那么,赞迪克这个情感荒漠中的独行者,已经把他贫瘠世界里所有能称之为“爱”的东西都孤注一掷地,全部倾注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了。
那份扭曲、独占、却又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情感储备……
他没有多余的情感可以分给任何人、任何事。他的“爱”,总量恒定,稀少而珍贵,带着他特有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矛盾特质,如同浓缩的恒星,全部聚焦于她这唯一的坐标点。
这份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弗朗西斯的绝望更让海莉薇感到复杂的奇异。那是一种几乎无法被分析、无法被定义的、微弱的灼热感。
这股灼热感让海莉薇准备反击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赞迪克那双近在咫尺、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红瞳,仿佛第一次真正看穿了那戏谑伪装下的、贫瘠却灼热的本质。
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出口。那丝无语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点微妙意味的轻叹。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
赞迪克敏锐地捕捉到了海莉薇那不同寻常的停顿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难以解读的光芒。
但海莉薇已经恢复了常态。
“走吧。”她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探视和内心的微妙波动从未发生。她不再看赞迪克,径直转身,步伐坚定地朝着拘留所外走去。目标明确:玛丽女士。
赞迪克看着她的背影,红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笑意。他喜欢学姐这种瞬间从情绪中抽离、直指目的的效率。
于是,他快走几步跟上,两人并肩而行,沉默中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弗朗西斯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现在需要直接与“庄家”对话。
他们没有去醉香食社,而是去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
玛丽女士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来访,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一直在等待。
探视结束不久,一名穿着低调、市井平民打扮的人便悄然出现在拘留所外,恭敬地将一张印有金色藤蔓纹路的卡片递到海莉薇手中,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午后三时,教令院主楼西侧,城西酒馆。”
时间掐得恰到好处。
酒馆位于城西区最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门脸破旧,招牌上的酒桶图案也早已褪色剥落。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劣质麦酒、汗水和廉价香料的混合气味,嘈杂的人声和醉鬼的吆喝不绝于耳。
这里是风纪官和教令院显贵们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当海莉薇和赞迪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上狭窄油腻的楼梯时,与楼下喧嚣截然不同的安静笼罩了二楼。
玛丽女士独自一人坐在二楼最里间角落的木桌旁。她依旧穿着那身质地精良的深色长裙,发髻一丝不苟。
桌上没有昂贵的咖啡,只有两杯粗陶杯盛着的、颜色浑浊的麦酒,显然是酒馆的标配。玛丽女士面前的那杯丝毫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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