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过身,在楚安的搀扶下,向着陵寝的深处走去。司马烬跟在他的身后,苏青檀和王大锤一左一右,再后面是仅存的几名御前侍卫和已经疯癫的三皇子。
石道很宽,两侧的兵俑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头顶的发光石头提供了照明,光线稳定,没有影子。
这里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抵达了这座陵寝的主室。
主室很空旷,中央只停放着一具石棺。
那是一具没有任何雕饰、没有任何铭文的巨大石棺。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存在了千百年。
皇帝走到了石棺前,他伸出手,用布满皱纹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棺盖。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触碰一段不敢回忆的往事。
“皇家血脉,是君临天下的权力,也是一道穿心刺骨的诅咒。”
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疲惫。
他没有看司马烬,只是盯着石棺。
“这座陵墓之下,封印着一个东西。自开国以来,它就一直存在。先祖称之为‘怨憎之源’。它会侵蚀、会污染,尤其是对身负龙气的人。每一代皇子中,总会有一个,心性被它扭曲,变得不再是人。”
皇帝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说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被侵蚀的人,会变得残暴、嗜血,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为了天下的安宁,每一代那个被选中的‘废品’,都会被秘密处死,然后葬在这里。”
他拍了拍身前的石棺。
“这里面躺着的,就是朕的叔父。”
司马烬看着那具石棺,没有说话。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这一代,被选中的人,是朕的亲弟弟,敬王。”
“外面那个灰衣人,就是他。”
这个答案,司马烬其实已经猜到,但从皇帝口中亲耳听到,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从小就展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残忍。按照祖制,朕登基之后,就该将他处死。但是……朕终究是心软了。朕只是将他囚禁,希望他能有所改变。可朕没想到,当年的‘无生道’,还只是一个信奉极端教义的江湖门派,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竟将敬王从天牢里救了出去。”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悔恨。
“他们把敬王奉为神明,不断放大他心中的恶,最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司马烬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和楚家,和我家,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转过身,这一次,他看向了司马烬。
“因为守护这个封印,一直是楚家的使命。”
“楚家,是这片无名陵的‘守陵人’。每一代,楚家的嫡系都会守在这里,监视着封印,处理被‘怨憎之源’污染的一切。而旁系,则散落各处,以防万一。”
“你的父亲楚鸿,就是守陵人楚氏一族的旁系血脉。而你的母亲,也就是朕的皇后,楚氏徽音,是他的表姑,算是你的……表奶奶。”
司马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表奶奶。
那个只存在于父亲口中,高贵、温柔的皇后,竟是自己的亲族。
“二十年前,敬王在无生道的帮助下,第一次试图冲击封印。封印濒临破碎,京城之内异象频发,龙体欠安只是对外的说法,事实是,朕也受到了‘怨憎之源’的侵蚀,一度命悬一线。”
皇帝的目光越过司马烬,看向了那具石棺,眼神变得悠远。
“是皇后,是徽音……她以楚家秘法,献祭了她自己,用她的魂魄,修补了封印,也救了朕的命。”
“她不是被赐死的。”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为了天下苍生,自愿走进了这具石棺。”
轰!
司马烬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家族,是亡于昏君的猜忌,亡于奸臣的构陷。他把皇帝当成自己最大的仇人。
可真相,却是这样。
那个他恨了半生的女人,竟是为了修补封印而自我牺牲。
那他算什么?他的仇恨,又算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痛苦,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那清河县的灭门之祸……”司马烬的声音在发抖。
“朕不知道。”皇帝摇了摇头,脸上是真实的茫然,“朕当时大病初愈,神志不清。朝中大小事务,都由内阁与二皇子的外戚把持。他们呈上来的奏折,只说清河县有楚氏余孽,勾结乱党,已被就地正法。朕……直到今天,直到你拿出那支发簪,朕才知道,你的父亲,徽音的侄儿,竟也在那场清洗之中。”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或许,是敬王在外的党羽,为了报复皇后的献祭,下的毒手。又或许……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铲除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楚家人,让封印之事,永远被埋葬。”
王大锤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些皇室秘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只是看着司马烬,看到司马烬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他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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