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睡孤坟,不宿空屋。”
老槐树下,李三爷用满是老茧的手摩挲着烟斗,浑浊的眼睛扫过围坐的孩童,最终停在村后那座被暮色吞噬的山上。炊烟在村舍上空缭绕,却诡异地避开了山的方向,仿佛那里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拒绝人间烟火。
“尤其是那种明明没人住,却总感觉有人在等的屋子。”他补充道,声音低沉得几乎被晚风吹散。
孩童们下意识地抱紧双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村后那座山上,隐约可见一间瓦房的轮廓,窗户被木板钉死,像一双被缝上的眼睛,沉默地凝视着村庄。几十年来,村里人宁可绕远路也不靠近那屋子,路过时总要加快脚步,仿佛连多看它一眼都会招来不祥。
关于那间屋子的传言很多,有人说曾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的啜泣,有人说在月圆之夜看见窗后有人影晃动,但最诡异的,还是老人们口中的那句话:那屋子“吃人”。
“不是真吃,”李三爷解释时,烟斗在微颤,“是进去的人总会丢点东西,有时是一只鞋,有时是一缕头发,有时...是身上的一部分。”
坐在最前头的虎子打了个寒颤,想起王屠夫三个月前的事。
那天傍晚,王屠夫追着一只跑丢的猪崽上了后山。猪崽钻进了瓦房旁的灌木丛,王屠夫骂骂咧咧地跟了过去。太阳快要落山时,有人看见他从山上下来,走路一瘸一拐,脸色惨白得像张纸。
“王叔,你的鞋呢?”虎子当时正好在村口玩,指着王屠夫光着的左脚问。
王屠夫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看看瓦房的方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那屋子...里面有人等我。”
他坚称在空荡的屋子里听见了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不快不慢,始终保持三步距离。等他惊慌地冲出屋子,左脚上的布鞋就不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奔跑时轻轻地、坚定地脱下了它。
那之后,王屠夫再也没靠近过后山,连杀猪时都心不在焉,常常盯着虚空发呆,嘴里念叨着“它跟出来了没有”。
第二个遭殃的是李家的傻小子阿福。
阿福脑子不灵光,但好奇心比谁都重。听说了王屠夫丢鞋的事,他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溜上了后山。几个放牛的孩子远远看见他趴在瓦房门缝上往里瞧,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跟里面的人说话。
“阿福,跟谁聊天呢?”孩子们喊道。
阿福转过身,脸上挂着傻笑,左边眉毛却不见了——光秃秃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仔细地舔过。孩子们尖叫着跑开,阿福却浑然不觉,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回了家。
他娘看见他这副模样,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抱着儿子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就请了神婆来作法。神婆绕着阿福转了七圈,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只说了句:“别让他靠近那屋子了,里面的‘那位’还没凑齐。”
“凑齐什么?”阿福爹焦急地问。
神婆摇摇头,收拾东西匆匆离开,连钱都没收。
这两件事在村里传开后,那间瓦房更成了禁忌之地。村长甚至提议找人来拆了它,可村里壮劳力没一个愿意接这活计,外乡人听了传闻也直摆手。屋子就那么一直立着,像一颗烂在青山里的坏牙。
直到张猎户不信邪地闯了进去。
张猎户是村里最胆大的人,年轻时曾在深山里独斗野狼,一身伤疤是他的勋章。他听了王屠夫和阿福的事,啐了一口说:“两个胆小鬼,自己吓自己。那屋子要真有古怪,我张大山第一个去探个明白!”
村里老人劝他:“大山啊,有些东西你不信,但它存在。那屋子邪性,别去招惹。”
张猎户反而更来劲了,借着酒劲嚷嚷:“我看是有人在里面藏了宝贝,装神弄鬼吓唬人!今晚我就去瞧个究竟,要真有鬼,我把它捉来给大伙儿瞧瞧!”
傍晚时分,张猎户拎着柴刀、打着火把上了山。十几个胆大的村民远远跟在后面,既想劝阻,又想看个究竟。虎子也偷偷跟在人群后面,被李三爷发现后揪着耳朵骂了一顿,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回家。
“我要看张叔捉鬼!”虎子梗着脖子说。
李三爷叹了口气,没再赶他,只低声说:“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别乱跑。”
瓦房在暮色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张猎户走到门前,抬脚猛地一踹——门没开。他又踹了一脚,这次用了全力,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向内倒下,激起一阵灰尘。
屋内一片漆黑,火把的光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众人屏住呼吸,看见张猎户举着火把走了进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大山?看见啥了?”有人在外头喊道。
没有回应。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准备进去查看时,屋里突然传来张猎户惊恐的尖叫:“别过来!我还给你!我还给你!”
那声音凄厉得不像是人的叫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持续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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