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穹顶被撕裂,铅灰色的天光混着尚未散尽的幽绿毒雾,如同污浊的泪水,泼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光影交错中,沈万山仰面倒在那里。胸口是两个触目惊心的、前后通透的巨大血洞,边缘皮肉焦黑卷曲,散发着浓烈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他枯槁的身躯如同被彻底抽空的皮囊,软塌塌地贴在冰冷的地面,再无声息。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望”着被撕裂的屋顶,望着那片翻滚着巨鹰哀嚎和王猛暴怒咆哮的毒云天空,带着一种燃尽一切后的释然与…不甘。
死寂。
祠堂内外,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毒云中传出的凄厉鹰唳和愤怒咆哮,如同背景的噪音,更衬得这片空间的死寂令人窒息。
深坑底部,烟尘弥漫。沈青山被几名仅存、同样浑身浴血的族人从黑曜石板上艰难地搀扶起来。他断指的右臂无力地垂着,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成黑褐色,黏连着破碎的皮肉。左臂被沈铁石死死架住,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再次倒下。他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左眼被飞溅的石屑划破,糊满了粘稠的血浆,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但他完好的右眼,却透过弥漫的尘土和深坑边缘的缺口,死死地、死死地钉在祠堂内那具无声无息的躯体上。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那冰冷之下,是岩浆般沸腾的、足以焚毁理智的剧痛和悲怆!
“爹…”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单音,从他紧咬的、渗出鲜血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
沈铁石架着他的手臂猛地收紧,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虎目含泪,钢牙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坑底幸存的几名族人,看着家主那惨烈的遗骸,再看着深坑里那几滩尚未冷却的同袍血泥,无不双目赤红,浑身颤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这时!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无尽嗜血欲望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后山黑风崖方向席卷而来!声音中混杂着无数野兽的嘶嚎、骨骼摩擦的咔咔声、藤蔓疯狂抽打的破空声!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伴随着沈豹那嘶哑到变调的狂吼:
“顶住!给老子顶住!!”
“弩矢!射!射啊!!”
“火!用火烧那些藤蔓!!”
“啊——!我的手!!”
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兽吼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咀嚼声中!
黑风崖的兽群!在沈千刃血肉和毒蝎邪力催化下的变异兽群!在沈家最虚弱、防御被抽调的致命时刻,彻底冲破了沈豹等人用血肉构筑的临时防线,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悍然冲入了祖宅后园!
绝望的阴云,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在每一个沈家人的头顶!前有筑基老魔被困毒云,虎视眈眈!后有邪异兽群破防,屠戮在后!沈家,真正到了悬于一线、瞬息倾覆的绝境!
“家…家主…”一名趴在坑边、负责了望的年轻族人连滚爬爬地摔下深坑,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后园!全是…全是怪物!豹教头…豹教头他们…被冲散了!挡…挡不住了!那些畜生…朝祠堂和静室冲过来了!”
祠堂!静室!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被巨大悲怆淹没的沈青山!他完好的右眼中,那死寂的冰冷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取代!
静室!那里有昏迷的月娘!有垂死的红玉!有拿着淬毒弩机、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弱!
祠堂!这里有父亲的遗骸!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有刚刚耗尽沈家最后血脉之力、勉强构筑却摇摇欲坠的《铁壁》核心阵眼!
“铁石!”沈青山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撕裂绝望的、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带你的人!所有能动弹的!去静室!死守大门!一步不退!用你们的命,给里面的人争取时间!告诉她们…稳住!弩机…瞄准!”
“是!”沈铁石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蛮熊,猛地松开搀扶沈青山的手,抄起坑边一柄染血的大斧,对着坑底仅存的五六名还能站立的族人吼道:“跟老子走!杀畜生!”
吼声未落,他已如同旋风般冲出深坑,带着一股赴死的决绝,扑向后园兽吼最激烈的方向!那几名族人怒吼着,挥舞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紧随其后!
深坑内,瞬间只剩下沈青山、沈鹰,以及几名重伤昏迷、气息奄奄的族人。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沈鹰…”沈青山的目光死死锁定祠堂内父亲的遗体,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扶我…去祠堂!”
沈鹰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瞬间出现在沈青山身侧,用肩膀架起他重伤的身体。两人踉跄着,踩着坑底粘稠的血泥和碎石,一步步,艰难地爬出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深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