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重铸的玄铁血印,如同在沈家村上空悬起了一方无形的铁碑。那由星辰铁为骨、蚀骨毒浆淬锋、家主断指血肉为祭铸就的“令”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沈家子弟的心头。广场上那滩被新印煞气瞬间化为黑泥的青石,如同最酷烈的警示烙印,碾碎了所有浮动的杂音与私心。
祠堂前的血腥气被寒风卷走,村巷间死寂得可怕。无人喧哗,无人抱怨,连孩童的啼哭都被死死捂在喉咙里。护卫巡弋的脚步更加沉重,眼神却空洞地扫视着村外荒野,如同蒙着眼罩拉磨的驴。凡仙坊的交易依旧进行,散修们交换着物资和贡献点,眼神却在触及沈家村方向时迅速低垂,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空气里弥漫着灵粮的清香、草木的生息,却怎么也压不住地底深处那擂鼓般越来越响、越来越急的搏动与啃噬声——玄铁秘库中的魔胎,正用它疯狂进化的力量,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封印。
两日。
距离七日之限,仅剩最后两日。
祠堂偏殿,灯火如豆,光线被新铸的玄铁血印那暗沉的印身吞噬了大半,只余下印纽那截断骨形状的凸起,在阴影中泛着森冷的微光。沈青山独坐案后,断指的左手缠裹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麻布,仅存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扣在冰冷的印纽之上。仿佛只有这印身传来的、混合着剧痛与绝对秩序的沉重感,才能压下他心头的焦灼和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倒计时。
“洞府入口…铁卫轮守增至四班,陷阱触发三次,毒杀了七只试图靠近的夜枭和两条钻地蛇,无人伤亡。”沈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眼中血丝密布,“秘库…搏动声…像打雷!藤茧…裂纹…更大了!月夫人…月夫人加固时…又吐了血…那绿光…快熄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
沈青山扣着印纽的手指猛地一紧!指骨发出细微的爆响。藤茧将破!月娘的木灵之力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红玉依旧沉睡,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沈家如同一个被塞进铁棺、听着棺盖被钉死的活人!
“凌霄…”沈青山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能下地了…扶着墙走…但…虚!”沈鹰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慰藉,“蕴剑池…还是不敢进。洞府里的剑气雷纹…太凶!老祖说…需他剑骨本源稳固,否则…进去就是死!”
洞府…沈青山目光扫过印身。那劈开的裂口,此刻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雷池!他能感觉到,村外黑暗中,那些被新印煞气短暂震慑的豺狼,正舔舐着獠牙,重新围拢过来。贪婪、恶毒、充满算计的目光,死死钉在沈家村,钉在地底深处搏动的魔胎上!
“凡仙坊!”沈青山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刮过铁板,“昨夜!西边‘野狐沟’方向,发现两处新掘的地道!地道口残留的灵力波动…带着土腥气!是‘地行门’的余孽?还是新来的耗子?!”
“是耗子!新的!”沈鹰眼中戾气翻涌,咬牙切齿,“地道刚掘到村墙根下就被‘鬼面藤’缠死了!里面…没人!只有几滩脓血和几块烂骨头!被毒藤吸干了!这帮畜生…学精了!不敢露头,只敢打洞!还有…坊市里,那个绰号‘毒牙’的散修,昨晚试图用贡献点兑换‘震山雷’的原料,被我们的人盯死,暂时按下了!”
打洞!兑换爆破物!意图不言自明!后山洞府的灵气,玄铁秘库的异动,如同黑夜里的两座灯塔,吸引着无数飞蛾扑火!
“印…还不够重!”沈青山猛地抓起玄铁血印,那沉重的印身带起一股腥风。他独眼赤红,死死盯着印纽那截冰冷的断骨凸起,“那就让血…再染得浓些!让这铁序…再沉些!鹰叔!去!把沈千刃…给我从黑牢里提出来!带到…后山药圃!”
后山药圃?!沈鹰瞳孔骤缩!那个被毒爪腐蚀、浑身溃烂的疯子?!带到药圃做什么?!但他看着沈青山那只独眼中燃烧的、近乎毁灭的决绝光芒,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是!”沈鹰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后山药圃,位于沈家村最僻静的角落,紧邻着阴森的黑风崖口。这里原本是沈红玉培育灵植、试验毒草的地方。如今红玉沉睡,药圃显得格外荒凉。几畦灵谷蔫头耷脑,几株用于炼制蚀金散的“腐骨草”叶片焦黄卷曲。唯有药圃最深处,靠近崖壁阴影的一小块区域,几株深紫色、叶片边缘生满锯齿状尖刺的荆棘,在初冬的寒风中微微摇曳,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甜腻腐朽气息——蚀灵荆棘!正是沈千刃当初偷偷植入、导致大片灵田枯萎的毒草!后来被月娘以木灵之力强行压制、封禁在此。
此刻,这片区域被清理出来。沈鹰带着两名气息沉凝的铁卫,如同拖拽死狗般,将沈千刃掼倒在冰冷、还残留着淡淡药味的土地上。
沈千刃的状态比广场示众时更加凄惨可怖。右臂那只暗红色的狰狞毒爪,此刻竟如同吹胀的毒瘤,膨胀了近一倍!爪尖流淌的暗红毒浆粘稠得如同活物,不断滴落,在泥土上腐蚀出嗤嗤作响的细小凹坑,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腥甜恶臭。左臂和半边脸颊的溃烂疮口已蔓延至脖颈和胸口,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污血不断渗出,浸透了褴褛的衣衫。他蜷缩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怨毒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药圃深处那几株摇曳的蚀灵荆棘,那只巨大的毒爪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留下道道冒着黑烟的腐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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