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在掌心发烫。
萧云谏没松手,也没收进袖中。他低头看着那点热意,像握着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脑中低语还在回荡——“刀未出鞘,血已先流”。这句话不像是说敌人,倒像是冲着他来的。
他抬眼望天。
星河横贯夜空,冷得刺骨。风停了,雪也停了,城下灯火一盏接一盏亮着,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地响。大战前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压人。
凤昭站在他旁边,一直没动。
她刚才看见他神色变了,就知道听潮录又说话了。这种事发生过几次,每次都不是小事。但她没问,只是等。
终于,萧云谏开口:“这一战……或许真有人活不到天亮。”
凤昭侧头看他。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很淡,眼神却沉得能坠下石头。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寒山剑派只剩他一个首席,药王谷损了三名长老,玄甲军折了两个百夫长。再打下去,没人能全身而退。
“你听潮录没告诉你结果?”她问。
萧云谏摇头:“它只说他会来。从不说谁能活着回去。”
凤昭沉默几息,忽然笑了下:“那你怕吗?”
萧云谏转头看她。
她的铠甲上还沾着灰,肩甲刻着“同生共死”四个字,刀柄被手磨得发亮。她是北境统帅,是万人敬仰的凤将军,可此刻站在这里,也只是个会问“你怕吗”的人。
他说:“我怕的不是死。”
她挑眉。
“我怕的是,”他声音低了些,“若我倒下,谁替你守住这道墙。”
空气一下子静了。
凤昭没动,但眼神变了。她原本绷着的肩线,一点点松下来。她望着北方天际,轻声道:“我从小就知道,女王不能软弱。十五岁领兵,十七岁焚敌千帐,二十岁平叛乱……可没人问我累不累。”
萧云谏没接话。
他知道她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回应。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听见。
“有时夜里醒来,听见风声像哭声。”她说,“我想逃,可身后是北境百万百姓。我只能披甲再起。”
她说完,呼出一口气。白雾散在空中,很快被风吹走。
萧云谏动了。
他解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月白袍子盖住赤金铠甲,衬得她整个人柔和了一瞬。
“但今夜,”他说,“你不是女王。”
她看向他。
“你是凤昭。”
他直视她的眼睛:“而我萧云谏,这一生斩过无数妖邪,破过无数阴谋,却从未遇一人,让我愿以命相护,不止因责任,更因心动。”
风彻底停了。
城下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左眼尾那道金色剑痕微微发亮。他说这话时没有犹豫,也没有修饰,就像拔剑一样干脆。
凤昭低头,手指捏紧了披风一角。
她很久没说话。
然后她轻声说:“若有来世,我想做个普通人。清晨煮粥,午后晒衣,夜里有人等我回家。”
萧云谏看着她。
“那我便做那个,在院门口磨剑的人。”他说,“等你归来,递一杯热茶。”
她嘴角动了动。
没笑出来,眼角却湿了。
她没擦,就让那点湿意留在那里。她抬头看天,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说……我们能活到那时候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你倒下。”
她转头看他。
他也在看她。
两人之间没有誓言,没有承诺,只有两双眼睛里的光,在这一刻对上了。
凤昭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很短的一下,像是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站在这里。
然后她收回手,重新扶住刀柄。
“我不会死。”她说,“我还要看你磨一辈子的剑。”
萧云谏点头。
他没再说话,只是并肩站着。
城下一切如常。剑宗弟子换岗,药炉蒸腾着丹气,琴弦拨动一声清音。远处钟声响起,一下,又一下。
可这一刻,万籁俱寂。
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肩并肩的温度。没有拥抱,没有牵手,甚至连眼神都没再交汇。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萧云谏摸了摸剑柄上的划痕。
深了,也旧了。这把剑陪他走过太多生死,砍断太多恩怨。但它从没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安心。
凤昭看着远方。
她的铠甲还是冷的,披风却是暖的。她想起小时候躲在粮仓后哭,没人找她。后来当了统帅,更没人敢问她为什么皱眉。可今晚,有人给她披了件衣服,说了句“你是凤昭”。
这就够了。
她忽然说:“我其实不怕死。”
萧云谏侧头。
“我怕的是,”她低声说,“打赢了,回头却发现身边没人了。”
萧云谏看着她。
然后他说:“我在。”
两个字,落地有声。
凤昭没再说话。
她只是把披风裹紧了些,站得更直了些。
夜还很长。
但他们不再数时辰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赤焰小跑过来,在十步外停下,抱拳:“统帅,东岭魔气消散,探子已被清除。”
凤昭点头:“知道了。”
赤焰没走,犹豫了一下:“后面……还守吗?”
凤昭看了眼萧云谏。
萧云谏说:“守。十二个时辰轮替,不得擅离。”
“是!”赤焰转身就走。
萧云谏收回视线,抬头看天。
星河依旧。
他忽然觉得,听潮录那句话,也许不是警告,而是提醒。
“刀未出鞘,血已先流”——或许流的不是敌人的血,也不是他们的血。
而是心防裂开时,那一瞬间的痛与释然。
凤昭轻声说:“你说……他明天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他说,“但他一定会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好。”
两人站着,不动。
城下灯火通明,岗哨轮替,药炉未熄,琴弦未断。
可这一刻,他们只看得见彼此。
萧云谏的手搭在剑柄上。
凤昭的手按在刀柄上。
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最后在地面连成一片。
城外风起,吹动残旗。
凤昭的披风一角扫过萧云谏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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