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起,吹动残旗。
凤昭的披风一角扫过萧云谏的手背。
他没动,她也没收手。那点触碰像一根线,轻轻缠住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月光落在石砖上,泛着冷白。城下灯火依旧,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响起,药炉还在冒烟,琴弦偶尔拨一下。一切都没变,可他们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萧云谏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她。
她抬眼看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避开视线。
他开口:“我有话想说。”
“你说。”她声音很轻,但很稳。
“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寒山,也不是为了北境。”他说,“更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或者名声。”
她看着他,等下一句。
“是为了人。”他说,“为你我心中还愿意守住的东西。”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她的眼神变了,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透出底下流动的水。
他继续说:“明日那一战,我不敢说能活下来。九幽教主不是普通人,夜枭也不是。但我只希望,如果我要死,能和你一起死。”
她呼吸一顿。
“不是并肩作战那种。”他声音低了些,“是真正地,一起去。”
她终于往前迈了半步。
铠甲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懂。”她说,“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打赢之后,回头发现身边没人了。”
他看着她。
“所以现在,我们做个决定。”她说,“不是门派之间的盟约,也不是军令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生死同行。”他说。
“无论胜负。”她接上。
“不问因果。”他补了一句。
“只凭心意。”她说完,伸手按在刀柄上,动作很轻,却带着决断。
他解下剑,横放在石栏上。
不是收剑入鞘,也不是拔剑出战,而是把武器暂时放下。这个动作比任何誓言都重。
他知道这一战不会轻松。听潮录的提示还在脑中回荡——“刀未出鞘,血已先流”。但他现在明白了,那血不是敌人的,也不是他们的命,而是心防破开时流出的东西。
痛,但也释然。
她望着北方天际,声音平静:“我十五岁第一次杀人,手上沾满血。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软,也不能信任何人。”
他没打断。
“后来当了统帅,所有人都敬我,怕我。可没人知道,我想听一个人叫我名字,不是‘将军’,不是‘凤大人’,就是‘凤昭’。”
他看着她。
“你做到了。”她说,“你叫我的名字,像叫一个普通人。”
他没笑,但眼神柔和了一瞬。
“所以我也想做一件事。”她说,“不是以统帅的身份,也不是以前朝遗孤的名义。就以凤昭这个人,和你萧云谏,定下一个誓。”
他点头。
“若你赴死,我绝不独活。”她说。
“若我先行一步,你也别留。”他接道。
“不是殉情。”她摇头,“是不愿孤守。”
“是同行。”他说。
两人对视,没有天地为证,没有焚香立书。只有城楼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撩动了他的衣角。
但他们的心意已经连在一起。
这一刻,不需要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定的也定了。
他重新握住剑柄。
她双手扶住双刀。
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又一次在地面连成一片。
城下有人低声说话。
“你们看,凤将军披着萧公子的袍子。”
“嘘!小声点!”
琴弦轻轻一震,那人立刻闭嘴。
含秋站在远处,指尖从箜篌上收回。她没多管,只是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两人,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药王谷那边还在熬药,白芷站在炉边,抬头望了一眼高台。
她看见那件月白袍子静静搭在石栏上,风吹得它轻轻晃。
她低头笑了笑,继续搅动药汁。
赤焰蹲在东岭哨口,啃着干粮。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方向,耳朵动了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他挠了挠头,把狼牙项链握紧了一下,继续吃东西。
玄霄附在剑中,难得没说话。
他本来想吐槽几句“年轻人感情戏真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感觉到剑身微震了一下,像是主人的心跳变了节奏。
他闭上了嘴。
青冥化作的黑猫趴在屋檐上,尾巴卷着自己,眼睛半眯。
它嘀咕了一句:“终于说开了?早该这样了,磨磨唧唧的,看得我都急。”
但它没出声,只是甩了甩尾巴,跳进暗处睡了。
药尘正在炸第十七个药人偶,实验室轰的一声,火光冲天。
他一边跑一边喊:“成功了!这次彩虹颜色更多!”
没人理他。
雪岭深处,六角形黑石祭坛静静躺着,表面纹路闪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海眼之下,某种东西在缓慢震动。
星河横贯夜空,一颗流星划过,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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