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满载着第7小队家当和希望的灰色通勤车,终于吭哧吭哧地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
随着司机的一声吆喝,车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由十几栋六层高的、火柴盒般的建筑组成的社区。
外墙上那层原本代表着“希望”的淡黄色涂料,经过常年的酸雨侵蚀和日晒雨淋,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水泥底色。
【新希望社区】。
这五个镀金的大字挂在小区门口的拱门上,掉了两个偏旁,显得有些滑稽。
虽然破旧,但这里和南区有着本质的区别。
地面是硬化的水泥路,没有污水横流,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垃圾。花坛里虽然种的是不用浇水的塑料绿植,但至少看起来是绿色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静,没有帮派分子骑着改装摩托炸街的轰鸣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沉闷广播声。
“3栋402……应该就是那栋。”
王老爹手里捏着那张分配单,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
众人开始像蚂蚁搬家一样卸货。
顾异没有说话,默默地扛起了一个最沉的木箱子。陈浩则抱着一堆死沉死沉的电子物件跟在后面。
虽然他们不住这儿,但按照C环区的老规矩,乔迁之喜,得有人帮着“镇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没有那股南区特有的尿骚味和霉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常年喷洒廉价消毒水留下的刺鼻气息。墙壁上贴满了各种【人联】的宣传标语和红头文件的复印件。
“禁止私拉电线”、“节约用水,人人有责”、“举报可疑人员,共建安全社区”……
这些标语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栅栏,把生活在这里的人框得死死的。
因为没有电梯,众人只能一步步爬楼梯。
刚爬到三楼半,还没到402门口,上面的楼梯口突然走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到这群大包小包、把狭窄楼梯堵得严严实实的人,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停下脚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像是在驱赶什么苍蝇。
“喂,让让!挡道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优越感。
李飞正扛着个大包裹,累得满头大汗,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边上挤了挤。
那男人并没有因为李飞的客气而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哼了一声。
“搬来的?人联现在是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往这儿领?”
他上下打量着李飞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又闻到了众人身上那股怎么洗也洗不掉,属于南区的机油和铁锈味,脸上的鄙夷更甚了。
“我说,你们搬家归搬家,别把那些不干不净的垃圾堆在楼道里。我们这栋楼可是文明楼,要是招来了老鼠和蟑螂,或者那股子穷酸味儿散不掉,我可是要找社区管理员投诉的。”
这话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李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拳头慢慢攥紧。
王老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毕竟是老江湖,这种场面见多了。
他刚想掏出烟盒,上去递根烟打个圆场,毕竟以后还要做邻居,不想把关系搞僵。
但就在这时。
顾异抬起了头。
他扛着箱子站在台阶下方,微微侧过脸,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冷冷地扫了那个男人一眼。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释放什么诡异气息。
仅仅是一个眼神。
一个刚刚在废土上屠杀了十几只鬣狗、虐杀了三个活人、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猎人”的眼神。
那个中年男人的喉咙里,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一样,未说完的半句刻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借过。”
顾异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男人浑身一哆嗦,刚才那股子属于东区人的傲慢瞬间烟消云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贴着墙角挤了过去,连个屁都不敢放,逃命似的冲下了楼。
“切,什么玩意儿。”
李飞冲着男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行了。”王老爹拍了拍李飞的肩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顾异一眼,“别惹事。这里是东区,这种人多的是。他们不是坏,他们就是活得太规矩了,看不起咱们这种野路子。”
这大概就是东区和南区最大的区别。
南区的人像是野狗,凶狠、直接,为了块骨头能拼命。
而东区的人像是圈养的家畜,安稳、麻木,最大的本事就是对着笼子外面的野狗狂吠,以此来寻找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
终于,402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股陈旧的、很久没人居住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三室一厅,大概八十平米。
虽然墙皮有些发霉,地板也有些翘起,但对于习惯了蜂巢那种鸽子笼的众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宽敞得有些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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