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再次关闭,机括声落定。
石室内恢复了死寂,只有长明灯燃烧时极其细微的“滋滋”声。
林昭没有立刻动弹。她又在角落里蛰伏了至少半盏茶的时间,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远处甬道尽头隐约传来的、规律而沉闷的巡逻脚步声。
她这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僵硬的身体,从卷轴堆后爬了出来。冰冷的石地硌得膝盖生疼,双腿因为血液不畅而像有无数针在扎。她扶着石壁,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目光立刻投向石台。
金匣的盖子,还虚掩着,露出里面一丝幽暗的缝隙。
她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但这一次,是混合着极度紧张和一种近乎灼热的兴奋。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快步走到石台边,没有立刻去碰金匣,而是再次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然后,她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掀开了金匣的盖子。
盖子很沉,是实心的金属。里面铺着黑色的天鹅绒衬垫。衬垫上,并排放着几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卷用深褐色羊皮纸书写的文书,用金线系着,展开了一部分。纸上是两种文字——晟文和狄文,并列书写。晟文那部分,字迹工整而略显拘谨,并非沈砚舟日常批阅公文那种流畅的行书,更像是刻意模仿的、以示庄重的楷体,但林昭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个关键用词的习惯和沈砚舟如出一辙!落款处,赫然盖着沈砚舟的相印和那枚她熟悉的私章!旁边狄文部分,盖着北狄狼头王玺和大祭司的法印!
文书旁边,是几封零散的信件,有狄文的,也有晟文的。晟文的信件,落款是“沈氏幕僚敬上”,字迹不同,但口吻和用印习惯,与沈砚舟的风格紧密关联。还有一小块切割整齐的、盖着双方印鉴的羊皮纸角,似乎是作为信物凭证。
除此之外,金匣里还有一枚半个手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虎符——不是裴照丢失的那枚,样式更古老,可能是北狄自己调兵的信物,或者某种象征盟约的信物。
林昭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激动。她迅速从怀中掏出特制的薄纸和炭笔。时间紧迫,她不可能带走原件,那样立刻就会惊动大祭司。拓印,快速、准确地拓印下最关键的部分!
她首先拓印那份双语盟约的落款印章部分,尤其是沈砚舟的相印和私章,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然后是盟约正文中关于割让三州、岁币百万、开放互市、以及沈砚舟承诺“清君侧、揽朝权”后给予北狄好处的关键条款。接着是那几封密信中能明确指向沈砚舟指令的内容。最后,她小心地将那块作为信物的羊皮纸角也拓印下来。
炭笔在薄纸上快速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手很稳,尽管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痒痒的,她也顾不上去擦。
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外面的巡逻规律她大致有数,但万一有人提前换班,万一那个贵族去而复返……
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最后一份关键信息拓印完毕。她将薄纸小心地叠好,塞进贴身的、防水油布制成的内袋。然后,她将金匣内的物品按照原样恢复,只是将那块作为信物的羊皮纸角,用匕首极其小心地、沿着边缘切割了比指甲盖还小的一角,同样藏入内袋。这一角必须带走,这是最无法辩驳的物理证据!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合上金匣的盖子,确保锁扣恢复原状。最后检查了一遍石台和周围,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任何细微痕迹——脚印、手印、卷轴被挪动的角度。
她退回到那个阴影角落,再次确认藏匿处没有破绽。然后,她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石门前。
侧耳倾听,门外甬道寂静。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石门一道缝隙,闪身出去,反手将石门复原。
哈鲁和巴图如同两道影子,立刻从两侧的黑暗中出现,对她点点头,示意安全。
撤退!必须立刻撤退!
三人沿着来时的甬道,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轻的脚步,向那个狭窄的通风口退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身后的神殿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终于回到了那个充满尘土和阴湿气味的狭窄岩缝。向外爬的时候,林昭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发抖,不仅仅是用力,更是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但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向外挪。
外面,草原的夜空展露出来,星子稀疏,一弯冷月挂在圣山黑色的剪影旁,洒下清辉。冰冷的、自由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青草和夜露的味道。
他们刚从岩缝中完全脱身,正准备隐入巨石阴影时——
“呜——呜——呜——!”
神殿方向,突然传来了三声短促而尖锐的号角声!那不是祭典的号角,而是……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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