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色焰火在天上还没散干净,像一只诡异的眼睛,冷冷地睨着底下的人间地狱。
紧接着,声音就来了。
不是刀剑,不是喊杀,是那种从地底下、从墙缝里、从梁柱深处闷闷地、沉沉地传来的——“咚!”
第一声的时候,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宫门那边又撞了一下。连正带人追进假山暗门的萧凛都只是脚步顿了一下。
“咚!!!”
第二声,近得多了,是从慈宁宫西侧那片不起眼的配殿方向传来的。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那不是撞击,是……爆炸!沉闷,却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蛮力。地面猛地一抖,像有个巨人在下面狠狠踹了一脚房基。
“哗啦——轰隆——!”
配殿的屋顶整个儿塌下去半边!碎瓦、断木、砖石混合着浓烟和火光冲天而起!热浪裹着烟尘和刺鼻的火药味,瞬间横扫过半个花园!离得近的几个人,不管是叛军还是侍卫,都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林昭被震得一个趔趄,扶住断裂的琴台才没摔倒。她扭头看向爆炸的方向,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火药……沈砚舟真的埋了火药!而且不止一处!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皇宫各处、从不同的方向次第响起!太和殿方向的闷响,文华殿方向的轰鸣,甚至连御花园深处都传来了坍塌声!浓烟一道道升起,在半空中连成一片污浊的阴云,迅速遮蔽了刚刚露头不久的惨淡阳光。整座皇城都在颤抖,在呻吟!
“沈砚舟疯了!他要炸了皇宫!”有人嘶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完了。
这个念头掠过许多人的脑海。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要跟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一起被炸上天,埋进废墟里。
“隐蔽!找坚固的地方!躲开宫殿!”萧凛的吼声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和弥漫的烟尘。他放弃了追击,返身冲回御座方向,和几名侍卫一起,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皇帝,又让人背起昏迷的太后,朝花园里几座相对低矮坚固的石亭和假山后面撤退。
涌入宫门的百姓和士子们也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凭着血勇冲开了宫门,却没料到里面是这副天崩地裂的景象。惊恐的哭喊声、推搡声、被落石砸中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往空旷地方跑!别挤在宫门这儿!”雷大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挥刀指挥着那些吓懵了的边军弟兄和一部分尚能维持镇定的百姓,“快!帮忙抬伤员!退到广场上去!”
但混乱中,命令的传递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这天地倾覆般的混乱达到顶点时,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
烟尘弥漫的废墟里,燃烧的断木后,炸开的坑道旁,甚至是从那些炸塌的宫殿地基下……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群群黑衣人。
他们不像之前的叛军那样穿着制式甲胄或宫人服饰,而是一身紧束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眼睛。他们手中拿的兵器也各异,刀、剑、短戟、分水刺,甚至还有链镖和飞爪,一看就是江湖上下九流的路数,却透着股军中都没有的、纯粹为杀戮而磨砺出的狠辣。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冲锋的号令,只是像一群从地狱裂缝里爬出来的影子,沉默地、迅捷地扑向视野中任何还能活动的人——不论那是叛军、侍卫、百姓,还是太监宫女。见人就杀,一刀毙命,干脆利落得让人心底发寒。
这才是沈砚舟真正的底牌,他从未示人的“影子”死士——“烛龙”!用爆炸制造终极混乱,再放出这些只为杀戮而生的“影子”,进行无差别的清洗!他要的不是控制皇宫,而是要拖着所有人,连同这座皇城,一起为他陪葬!
“保护陛下!结圆阵!”萧凛目眦欲裂,将皇帝和太后护在中心,残余的御前侍卫和边军也拼命靠拢,背靠着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围成一个小圈子,刀锋向外。
但“影子”太多了,而且根本不怕死。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用身体去撞开刀锋,只为给身后的同伙创造一丝攻击的缝隙。防御圈不断被压缩,不断有人倒下,血像小溪一样在假山石缝里流淌,染红了下面的残雪。
林昭也被几名边军和青蚨的人护着,退到了另一座石亭后面。她看着那些沉默收割生命的黑影,又看看手中那半枚从血泊里捡起来的、触手冰凉的烛龙令。令牌上的独眼龙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反光,像是在嘲笑。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这些“影子”听哨音指挥,那么在这样爆炸声、喊杀声、哭嚎声混成一片的嘈杂环境里,他们靠什么保持行动一致?靠什么区分敌我?尤其是……在这种无差别攻击的指令下?
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那些黑影移动的轨迹和彼此之间极其微妙的配合。没有哨音,但他们之间仿佛有种无形的联系,一人遇阻,侧翼立刻补上;一处压力大,附近的人会自然调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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