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坐在书桌前,指尖还停留在笔记本合上的边缘,仿佛那薄薄的封皮承载着某种无法轻易放下的重量,微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至心底,像是一道无声的挽留。
窗外天色灰蒙,晨光未启,浓云低垂如铅,房间里唯有台灯洒下一圈昏黄的光晕,柔和却孤寂,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单薄,斜斜地投在冷色调的地板上,宛如一段被遗忘的旧时光。
他一动未动,目光落在封面上几秒,眼神深邃如古井,像是在与某个早已远去的自己对视——那个曾满怀热望、笃信爱情能抵御岁月侵蚀的少年。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将本子轻轻推入抽屉最深处,如同安放一段不敢惊扰的过往。
刚才那句“再见了,秦婉”仍在耳畔低回,如风掠过空巷,带着一丝凉意,久久不散,缠绕在寂静清晨的每一寸空气里。
那不是说给此刻住在主卧的女人听的,而是说给五年前那个站在民政局门口、笑意盈盈牵着他手的女孩——那个眼里有光、心里有他的秦婉。
那时的她,裙角飞扬,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边,笑起来像春天初绽的花。
他站起身,走向行李箱。
箱子已收拾得七七八八,只剩最上层空荡荡地敞着口,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
他从床头柜取出一只锈迹斑驳的铁盒,指尖微顿,仿佛怕惊醒沉睡的记忆,然后才缓缓掀开盖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枚褪了光泽的旧戒指。
照片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
照片上是他和苏瑶童年时在花园里放纸鸢的情景,春风拂面,柳絮纷飞,两人笑得毫无顾忌,小手紧紧攥着风筝线,仿佛整个世界都攥在手中。
那天的阳光格外明亮,照得连影子都显得欢快。
他凝视良久,眼底浮起一抹极淡的温柔,终是将照片折成指甲大小的一块,悄悄藏进箱底,再用衣物层层覆盖,像埋藏一颗不愿示人的心。
那枚戒指,他终究没有拿出来。它静静躺在铁盒角落,像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誓言,沉重而沉默。
合上铁盒,原样放回原位,动作轻得如同安放一段沉睡的记忆,也像为一段未曾开始便已终结的情愫画上句点。
他转身拉开衣柜,把剩下的几件衬衫叠得整整齐齐,一件件塞进箱子。
每一件都是亲手洗过、熨平,穿了整整五年,领口早已磨得发白,袖口也起了细微的毛边,却仍干净得近乎执拗,仿佛只要衣衫整洁,生活就还能维持某种体面。
次卧门缝下压着一张纸条,是早上物业送来的通知:离婚证将在两天后发放,请双方携带证件前往办理。
字迹工整,语气公事公办,像一把冰冷的小刀,悄然划开了最后一道温情的伪装。
他低头看完,眼神平静无波,只将纸条撕成四片,一片一片投入垃圾桶,动作缓慢而克制,仿佛是在为一段人生划下最后的句点,不留余地,也不留念想。
主卧传来笑声,清亮又熟悉,像一根细针刺进这死寂的清晨。
江辰的声音张扬而热络:“以后这个项目全靠你了!”紧接着是秦婉轻柔的回应,带着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却不再为他停留。
林玄没有抬头,继续低头整理鞋柜,动作一丝不苟。
一双皮鞋摆得略歪,他弯腰扶正,又退后半步,眯眼审视是否对齐。
鞋尖朝内十五度,间距三指宽,这是他在特种部队五年淬炼出的习惯,也是他唯一能掌控的生活秩序——哪怕世界崩塌,至少这里不能乱。
厨房里水壶突然“咔”地响了一声,是昨夜烧完未倒尽的残水,在冷底上结了一层焦糊,像一段烧尽的回忆,苦涩而顽固。
他走过去,倒掉黑褐色的余水,冲洗壶身,动作利落而沉默,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杯壁,也冲刷着他心头那点微不可察的执念。
放回炉灶后,他倚在墙边,目光落在冰箱上。
那碗粥还在里面,安静地躺在保鲜盒中,标签上写着“第二天早餐”,字迹是他一贯的工整,却透着一丝卑微的期待。
那是他昨天煮的第二份——第一份她没吃,他便默默多做了一份,想着今早或许能劝她喝一口。
如今看来,已毫无意义,像一场无人赴约的等待。
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秦婉披着米白色睡袍走出来,脚步轻盈,像一阵不属于这里的风,径直走向冰箱。
开门的一瞬,看见那碗粥,眉头立刻蹙起,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烦躁。
“你还留着这个干什么?”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仿佛那碗粥是对她的控诉。
林玄正擦拭鞋柜的最后一角,听到声音,手微微一顿,毛巾边缘停在木纹上,留下一道未完成的弧线。
“米没坏,扔了可惜。”他低声说,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可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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