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一动未动。
领带勒得有些紧,他抬手松了半寸,喉结微动,呼吸才终于顺畅了些许。
脚步声从宴会厅中央传来,不急不缓,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高跟鞋敲出细碎清响,如同心跳的节拍。
那声音很轻,却直直钻进他的耳膜——他知道是谁。
秦婉走过来了。
她没有走到他面前,只是停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江辰身上。
江辰正站在主桌旁与一位长辈交谈,一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笑意从容,姿态松弛,仿佛从未离开过这个位置。
秦婉眉头微蹙,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她低声问江辰,语气里藏着关切,“他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江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没事,就是聊了几句。”
语气温和,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朝林玄的方向扫了一眼,像一片落叶悄然飘落水面。
秦婉回头看了林玄一眼,眉心拧成一个结。
“你一直站在这儿盯着人家,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他是我朋友,你能不能别这样?”
林玄缓缓转过头。
他看着她。
五年。
他曾为她在暴雨夜里驱车四十公里去买她随口提过的药片;
她生日那天凌晨三点,他站在城西那家她最爱的甜品店门口排队,手里拎着蛋糕,冻得手指发麻;
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他抱着她冲进急诊室,整夜守在病床前不敢合眼;
她父亲公司濒临破产,是他彻夜修改方案,联系海外客户,打通层层关系,硬生生把一笔死局盘活,全程不留名、不邀功。
可现在,她问他为什么盯着人看。
他没话说,一阵阵无力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只是轻轻摇头。
不是解释,也不是认错。
只是一个动作,沉重得像压垮最后一根稻草的石头。
秦婉像是被这个沉默激怒了,声音陡然抬高: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刚回来,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你要真觉得委屈,当初就不该答应结婚!”
林玄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知道这是气话,也知道她正被情绪裹挟。
他也知道,她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收回。
但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哪怕她不信他做过什么,至少能看见——他是真心的。
现在他明白了,他错了,是自己太天真了,错把真情喂了狗。
秦婉见他毫无回应,转身又走向江辰,语气已恢复柔和:
“你别介意,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她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仍瞥向林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江辰轻轻摆手,唇角含笑:“我理解。毕竟……身份不一样。”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恰好能让林玄听见。
林玄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他已经转回身,重新面对窗外。
城市灯火连成一片,远处高楼上的广告牌闪烁不停,红蓝交替,映在玻璃上,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幻影。
楼下马路上车流如织,红灯变绿灯,一辆出租车稳稳停下,乘客推门下车,车门“砰”地关上,引擎低鸣,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一切都在动。
只有他站着不动,像一座被遗忘在喧嚣中的孤岛。
秦婉和江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并肩往主桌走去。
路过林玄身边时,她脚步微微一顿,似有迟疑,像是想开口,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她还是走了。
林玄的手慢慢从裤兜里抽出来,指节泛白,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U盘还在里面,冰冷如铁,但他忽然不想再碰它了。
那些东西——项目记录、资金流向、海外合同、银行流水——他曾一遍遍整理归档,只盼着哪天她若愿意问一句“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他就能拿出来,静静放在她面前。
现在他懂了,她永远不会问。
也不会想知道。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八点十三分。
离婚证还有三十六小时四十六分钟发放。
他原本计划好,拿到证就走,不吵不闹,不留一句话。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平静离开,像退场的演员,谢幕无声。
但现在,他感觉不到平静。
他只觉得冷。
不是来自窗外的风,而是从心底漫上来的寒意。
像寒冬深夜独自站在雪地里,衣服湿透,寒风刺骨,整个人僵立原地,连颤抖都显得多余。
他想起早上醒来时,习惯性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日历。
红色圆圈圈着那天,写着“离婚手续完成日”。
他用笔划掉前一天的数字,合上本子,轻轻放进抽屉,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旧梦。
那时他还以为,这段婚姻虽然走到了尽头,但至少他尽力了。
现在他发现,他连“尽力”这两个字都不配用。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是付出,而是理所应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