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的手指还卡在门缝里,宴会厅的光从她身后倾泻而出,在幽长的走廊地面上切出一道斜斜的、晃动的亮线。
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林玄转过拐角,身影彻底被黑暗吞没。
她一动未动。
刚才那一幕仍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江辰追出去时气势汹汹,脚步如擂鼓,可不过几句对话下来,脸色却骤然变了。
他一向从容不迫的语气乱了节奏,呼吸急促,脚步也变得仓促,最后竟僵立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那不是胜利者的姿态,而是被逼至悬崖边缘的狼狈与无措。
而林玄呢?
他始终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说完那句话便转身离开。
可他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像一把收鞘却不失锋芒的刀,沉静中透着不容侵犯的力量。
秦婉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着几分钟前收到的消息——江辰发来的:“别管外面的事,一切有我。”
她没有回复。
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将手机翻转过来。
通话记录里,静静躺着一条去年深夜的来电记录,号码属于林玄。
那天她正在国外度假,和江辰一起。
电话响了三十七秒,她没有接。
第二天回家,林玄照常端来温热的早餐,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时她觉得理所当然。
如今回想起来,那天父亲脸色铁青,公司资金链断裂,几乎濒临破产。
她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走廊中央。
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有远处大厅传来模糊而遥远的音乐,如同隔着一层水幕。
她抬头望向前方,空荡荡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灯光冷白,映得墙壁泛出淡淡的灰蓝。
五年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五年里,家里从未真正出过大事。
项目一个接一个顺利落地,竞争对手突然撤资也不慌乱,每一次危机都在无声无息中化解。
她曾以为是父亲运筹帷幄,是运气眷顾。
可现在想想,是不是有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撑起这片天?
她猛地记起前几天财务总监私下说的话:
“咱们这个新能源方案,逻辑太严密了,步步为营,不像我们自己人做的。”
当时她只当是夸奖江辰,如今听来,却像一句意味深长的讽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壳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如果那些事真是林玄做的……为什么他从不说?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
她又想起刚才林玄转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现在不争,不代表我不能争。”
声音不大,语调平稳,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凿进耳膜,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她不是没听过狠话,但林玄不一样。
他向来沉默如深潭,极少开口,可一旦发声,便如惊雷破空,让人无法回避。
秦婉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她走得越来越快,仿佛怕错过某个即将消逝的答案。
拐过弯道,她看见前方不远处那个人正停下脚步。
他站在一盏暖黄的壁灯下,右手抬起,慢条斯理地整理左腕上的袖扣。
侧脸线条清晰如刻,眉峰平直,唇角未扬,也未垂,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块历经风雨却不曾动摇的岩石。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想唤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发紧,声音卡在胸口。
五年的婚姻,他们日日相见,同桌吃饭,共处一室,可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人。
“你刚才……和江辰说了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轻,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潭。
林玄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一眼极短,不过一两秒。
可秦婉却感觉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撞了一下。
那不是恨,也不是怨,更不像平日里那种隐忍的退让。
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不重要了。”他说。
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
秦婉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步伐稳健,毫不迟疑。
她想喊住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问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问他为何从不声张?还是问自己是否早已错了方向?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林玄走到电梯口,抬手按下下行键。
金属门很快滑开,他迈步走进去,就在门即将闭合的最后一瞬,他依旧没有回头。
电梯开始无声下降。
秦婉仍伫立原地。
她的手垂在身侧,手机屏幕渐渐暗去。
她忽然觉得今晚这场宴会有些虚假。
热闹、灯光、笑声,全都浮在表面,像一层薄雾遮住了真实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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