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的膝盖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背靠着咖啡馆冰凉的玻璃墙,身体一点点无力地往下滑,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手仍死死攥着胸口那把钥匙,指尖冷得像霜冻过的铁片,掌心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黏腻而沉重。
眼泪早就流干了,脸上只剩下干涸的泪痕,纵横交错,如同久旱龟裂的泥土,每一道都刻着无声的痛楚。
她不想动,一点也不想。
可那些画面却在脑海里反复翻搅,挥之不去。
林玄在厨房低头洗锅的身影,水珠顺着他微湿的发梢滴落;他擦手时沉默的侧脸,眉宇间没有一丝波澜;还有他说“好,手续我让人准备”时那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不是不在乎,而是心早就死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五年里,她每一次歇斯底里地发脾气,他从未还口。
她摔东西,他默默蹲下捡起碎片;她冷嘲热讽,他只是垂眸不语;她提出离婚,他答应得干脆利落,没有挽留,也没有愤怒。不是因为他懦弱,是因为他早已看透。
看透她的心,早已不再为这个家停留。
一辆环卫车缓缓从街口驶过,高压水柱扫过潮湿的路面,溅起一片灰白的水雾,像一场无声的小雨。
声音并不大,但她却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刺穿了灵魂。
她抬起头,天边悄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抹微弱却倔强的光,像是黑夜终于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又慢慢清晰起来,仿佛世界重新对焦。
她开始一点一点挪动僵硬的双腿,先是跪着,然后双手撑住冰冷的地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最后用胳膊顶住墙面,咬着牙,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
腿像生锈的机械,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但她挺住了,没有倒下。
风还在吹,带着清晨的寒意,她拉紧了单薄的外套,将那把钥匙从颤抖的手中取出,凝视了两秒,然后轻轻放进内衣口袋,用手按了按,让它紧紧贴着心跳的位置。
她低声呢喃:“我错了。”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但她确实说出了口。
“我不该信江辰,不该把你当空气,不该觉得你配不上我。”她顿了顿,嗓音沙哑,“是我……配不上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哭,是终于把压了多年、堵在喉咙里的愧疚与悔恨,一口一口吐了出来。
她想起从前总嫌弃林玄不够体面,怕他在饭局上说错话、出丑,甚至曾在朋友面前笑着调侃他“只会做饭的男人有什么用”。
可现在她明白了,真正丢脸的人,是她自己。
一个掌控万亿资本、足以左右行业格局的男人,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放下所有锋芒,藏起一身本事,只为换她一日安心。
而她呢?却把他当成谈资,当作笑料,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她做过多少混账事?
她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他修好了空调,在酷暑中满头大汗;是他每天留着温热的饭菜,等她深夜归来;是他悄悄替她整理报告,在她不知情时化解危机……
他不是没有能力,是他选择隐忍。
为了她能安心,为了这个家能稳如磐石,他把自己压到了尘埃里。
而她给了他什么?
背叛,羞辱,一场说离就离的婚姻,连一句体面的告别都没有。
她站在空荡的街头,望着东方渐亮的天光,一层层染开灰蓝的云层,像被温柔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街上无人,只有远处传来早班公交启动的低沉轰鸣。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后悔没用,哭也没用。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去做点什么。
她不能让这段关系就这么潦草收场。
她不知道林玄在哪,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她。
但她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结束了,永远地结束了。
她把手插进衣袋,指尖轻轻触碰那把钥匙,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肤,却像一颗未熄灭的心跳。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扇门,哪怕他已经转身离去,哪怕他不再等待,这扇门的钥匙仍在她手中。
她还能追。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太阳还未升起,但黑夜已然退去,天光正一寸寸铺展。
她转过身,不再面对那堵曾支撑她的玻璃墙,而是面向前方宽阔的街道。
她开始走。
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不知道要去哪,但她不能停。
她得学东西,得变强,得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只会依赖别人、盲目自大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找到林玄,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懂索取,不懂珍惜。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过往,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
公司现在一团糟,江辰的事还没处理完,董事会肯定要开会问责。
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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