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光着身子的时候,脑子反而转得更快。”
赵禹的声音穿透水汽,带着一种奇特的说服力,“古希腊的哲学家哈基米德,就是泡澡的时候发现了浮力定律。兴奋得光着身子就跑上了大街,一边跑一边喊‘尤里卡’,意思是我找到了。”
林悦没有出声,只是将下巴埋得更深了些,几乎要贴到水面。
浴巾被水浸湿,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网住的鱼。
“所以说,别小看泡澡。卸下了一身衣服,也可能卸下了一身的思维枷锁。很多在办公室里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问题,在浴缸里,答案自己就冒出来了。”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趣闻。
赵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侧过头来看她。他的目光很清澈,没有她想象中任何复杂的含义,只是平静地陈述:“所以,很多伟大的想法,都诞生于最放松,甚至最狼狈的时刻。”
林悦静静听着,不时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扮演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这比开口说话安全。她习惯于处理信息,而不是制造信息。
或许是泡得太久,或许是这个封闭空间里的氧气太过稀薄,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眼前蒸腾的雾气仿佛变成了旋转的漩涡,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松弛感,正从四肢百骸向大脑蔓延,瓦解着她常年紧绷的神经。
赵禹的声音将她从混沌的边缘拉了回来。
“要不要来点清酒?温一壶,配着温泉,刚好。”
林悦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随便,话出口的瞬间,却变成了另一个字。
“好。”
“……”
赵禹似乎笑了一下,水面又是一阵波动。
他站起身。
林悦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滑动。
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背脊滚落,没入紧实的腰线。肌肉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分明而充满力量感,不像健身房里刻意堆砌的模块,更像是猎豹捕食前蓄力的姿态,流畅,且充满了原始的张力。
她的脸颊瞬间升温,比温泉水还要烫。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泡在水里、已经有些发白的手指。
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听到他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听到他拉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悦才敢慢慢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滚烫的气。
池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水汽依然浓重,但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涌了进来,带着一丝山间的凉意。
她靠在池壁上,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将手臂搭在岩石上。冰凉的石头让她过热的皮肤稍微降了温。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来处理一下脑子里那团乱麻了。
她的脑海里,像有一台失控的投影仪,开始疯狂闪回这几天的画面。
他把她拉到这个远离市区的温泉酒店,拉进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混浴包间,到底是什么目的?
是一种拉拢?示好?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试探?
林悦的思维系统第一次遇到了无法归类、无法分析的难题。
赵禹这个人,就像一个无法被现有算法破解的程序,他所有的行为路径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表现出的理想主义和他在体制内的游刃有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矛盾。
而她自己,又算什么?一个值得拉拢的盟友?一个需要被“点燃”的火种?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想下去。
“吱呀”一声,纸门被拉开。
赵禹回来了。
“久等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林悦睁开眼,摇了摇头:“没有。”
赵禹重新坐回池边,将一个温好的白瓷酒瓶和两个小巧的酒杯放在池边的石头上。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另一个杯子,看向林悦。
“这地方的清酒可不便宜。”他一边倒酒,一边随口说道,“小小一瓶,卖得跟抢钱一样。希望物有所值吧。”
他将盛满清酒的杯子递到林悦面前。
林悦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温热的杯壁熨贴着她的指尖,那温度,仿佛能一直传递到心里。
她学着赵禹的样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烧起一团火,让她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半分,却也让四肢更加绵软无力。
“罗马人也爱喝酒,不过他们喝的是葡萄酒。”
赵禹自己也喝了一口,惬意地靠在池壁上,“但他们不喝纯的,必须兑水。在他们的观念里,喝纯酒是野蛮人的行为,只有兑了水的、稀释过的酒,才是文明人的饮品。”
“他们喝酒的宴会,也不单纯是为了吃喝。宴会通常分两部分,前半场吃饭,后半场叫‘辛波斯’,也就是酒会。大家躺在卧榻上,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哲学、政治和艺术。酒是催化剂,让思想的交流变得更自由,也更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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