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宋境内因新政迭出、军改深入而呈现一派生机勃勃景象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雄踞河套、河西走廊的西夏国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混合着焦虑、贪婪与阴谋的紧张气氛。
兴庆府,皇宫,崇文殿。
时值深秋,塞外的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
殿内虽燃着熊熊的炭火,却难以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西夏国主,夏仁宗李仁孝,端坐于铺着白虎皮的龙椅上,眉头紧锁,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他年约三旬,面容清癯,带着几分书卷气,眉宇间却积郁着化不开的愁绪。
作为西夏立国以来少有的一位倾心汉化、崇尚文治的君主,他本欲休养生息,与宋、金周旋,保境安民。
然而,近来的局势,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形的鞭策。
御阶之下,分列着西夏的文武重臣。
文官以晋王、中书令李察哥为首,武官则以翔庆军都统军、李仁孝的族弟李仁友为首。
两派泾渭分明,气氛微妙。
“陛下!”
李察哥率先出列,他年近五旬,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一双细眼精光四射,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咄咄逼人。
“宋国近来动作频频,非同小可!
据细作密报,南朝小皇帝赵构诛杀秦桧,锐意革新,整军经武。
其军器之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郾城、朱仙镇两战,金国四太子兀术二十万精锐溃败,损兵折将,狼狈北窜!
如今宋军兵锋直指汴京,金国河南之地,岌岌可危!”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语气加重:“若让宋人一举收复中原,尽得河南膏腴之地,其国力必将暴涨!
届时,其兵锋西指,我大夏何以自处?
唇亡齿寒之理,陛下不可不察啊!”
李仁孝眉头皱得更紧,缓缓道:“皇叔所言,朕岂能不知。
然,我大夏与宋,素有盟约(指北宋时期的和约),近年来亦相安无事。
且宋金厮杀,两虎相争,我大夏正可坐收渔利,何必急于卷入?”
“陛下!”
李仁友按捺不住,出列反驳,他一身戎装,满脸虬髯,声若洪钟,“晋王此言差矣!
坐收渔利?只怕是坐以待毙!
宋人若灭金,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大夏!
如今金国新败,宋人亦久战疲敝,此正是我大夏千载难逢之机!”
他踏前一步,手指仿佛要戳破虚空:“陛下请看!
宋人精锐尽出东路,其陕西诸路,兵力空虚!
守将吴玠、吴璘虽勇,然兵少将寡,防线漫长!
我军若此时集结铁鹞子(西夏重骑兵)、步跋子(西夏步兵),以雷霆万钧之势,东出萧关,南下秦风路,必可攻城略地,夺取渭水流域膏腴之地!
即便不能尽占关中,亦可掳掠人口财货,壮大我国力!
更可趁势威逼宋人,重订盟约,迫其岁赐!
此乃天赐良机,岂容错过?”
李仁友的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殿内许多武将的野心。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攻破宋军边寨、抢掠财富子女的场景,眼中冒出贪婪的光芒。
“不可!万万不可!”
一位老成持重的文臣出列反对,“李都统岂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大夏国力不及金、宋,当以静制动,谨守边陲,方为上策。
贸然兴兵,若宋人缓过气来,或金人背后插刀,如之奈何?”
“迂腐之见!”
李仁友不屑一顾,“宋人新胜,正骄横不可一世,岂会料到我军突袭?
金人新败,自顾不暇,焉有余力管我?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宋人灭了金国,携大胜之威,兵临我兴庆府城下吗?”
李察哥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适时开口,看似调和,实则煽风点火:“陛下,李都统为国之心,天地可鉴。
老臣以为,纵不全军出击,亦可有所作为。
譬如,可命边境诸军,加强哨探,小股精锐越境袭扰,焚其粮草,掠其边民,试探宋军虚实。
若宋人反应无力,则证明其西路确实空虚,届时再大举进兵不迟。
若其反应激烈,我军亦可及时收缩,不致酿成大祸。
此乃万全之策。”
这番话,既迎合了主战派的激进主张,又给了主和派一个台阶,显得老谋深算。
李仁孝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他内心渴望和平发展,不愿轻启战端。
但李察哥在朝中势力庞大,与军中将领关系盘根错节,其主战言论代表了相当一部分贵族和军事集团的利益。
这些贵族渴望通过战争获取土地、奴隶和财富,以弥补国内因贫富分化加剧而日益尖锐的矛盾。
而李仁友等少壮派将领,则渴望军功来提升地位。
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让他难以独断。
更重要的是,李察哥私下向他透露的一个“绝密消息”,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据安插在宋廷的极高层级密探(实为赵构反间计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禀报,宋帝赵构曾有“扫平中原后,当效汉武故事,西通西域,必先除西夏肘腋之患”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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