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撒了一地,滚到门槛边撞出细碎声响。石柱蹲在那儿捡钱,手抖得厉害。
“怕啥。”陈默踢开空棺材板,“买命钱也是钱。”
卫青踩住一枚滚到脚边的铜钱。“淮南王的人?”
“不像。”陈默用脚尖拨弄棺材底那行字,“字迹工整,带着馆阁体味道。读书人干的。”
“田蚡?”卫青皱眉。国舅爷门下养着不少文人。
陈默摇头。“田蚡没那么含蓄。”他想起那箱铜钱的数量。整整一千文,不多不少。像在提醒什么。
石柱忽然叫起来。“先生!钱上有字!”
抹掉泥污,铜钱背面刻着极小两个字:灞陵。
陈默与卫青对视一眼。中秋灞陵之约,对方是铁了心要拦他。
三日后,麻烦从另一个方向来了。
平阳侯府在蜀地的三处绸缎庄同时遭劫。货被抢光,伙计被打伤。当地官府敷衍了事,说是流寇作案。
“流寇个屁。”公主摔了茶盏,“大白天抢绸缎庄。蜀郡太守是田蚡的人。”
陈默捡起碎瓷片。“损失多少。”
“两千匹蜀锦。”公主冷笑,“本宫生辰要进贡的。”
卫青握紧剑柄。“我去查。”
“别去。”陈默拦住他,“人家就等你离开长安。”
果然,第二天北军衙门就收到匿名举报。说卫青吃空饷,纵容部下欺压百姓。
虽查无实据,但恶心人的目的达到了。卫青被绊在京城,动弹不得。
更绝的在后头。侯府名下的盐引突然被卡。说是“新规”,要重新审核。
“什么新规。”公主气得笑,“户部尚书刚换田蚡的人。”
陈默翻着账本。“盐引卡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公主揉额角,“铺子上下几百张嘴等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傍晚时分,马厩着火。虽及时扑灭,但烧死了两匹西域良马。
“有人纵火。”马夫老赵拎着半截油绳,“浇了猛火油。”
陈默盯着焦黑的马尸。“冲我来的。”
他在马鞍袋里摸到个硬物。小小一枚铁蒺藜,四角锋利。军中物件。
“田蚡手伸不进北军。”卫青检查铁蒺藜,“另有其人。”
当夜,陈默去了阿萝住处。她搬进西市一间绣坊,隐姓埋名。
“窦婴提过谁可能对付侯府。”陈默直接问。
阿萝绣着帕子,头也不抬。“很多。”
“最可能的。”
针尖停顿。“田蚡算一个。但他没那么大能耐同时动军队和商路。”
“还有谁。”
阿萝咬断线头。“你听过‘市籍’吗。”
陈默愣住。市籍是商人户籍。高祖规定市籍子弟不得为官。
“有人不想市籍翻身。”阿萝展开绣绷。上面是幅百鸟朝凤图,但每只鸟的眼睛都用黑线绣成三角。“公主近年重用商贾,碍人眼了。”
陈默盯着那些三角鸟眼。“旧勋贵。”
“尤其是...军功世家。”阿萝轻声道,“他们最恨商贾沾军务。”
陈默想起那枚铁蒺藜。
次日,他拜访了大行令李息。李息是卫青老上司,为人正直。
“军功世家近来可有异动。”陈默敬酒。
李息捻须。“灌夫宴请程不识,算吗。”
灌夫。程不识。都是军中悍将,跟田蚡走得近。
“为何宴请。”
“庆贺程不识侄女入选太子宫。”李息眯眼,“虽然太子才八岁。”
陈默放下酒杯。太子宫。田蚡的姐姐王太后...
“听说灌夫在灞陵附近置了别院。”李息状似无意。
陈默心跳漏拍。
回府路上,他特意绕道灞陵。灌夫别院就在山脚,高墙深院。墙头插满铁蒺藜。
守门的老卒独眼,缺了左耳。
陈默记得他。窦婴府上的马夫,去年因酗酒被逐。
现在给灌夫看门。
他买通附近樵夫。得知别院常有马车深夜进出。车上货物用油布盖着,像兵器。
“见过女的没。”陈默比划,“三十来岁,贵气。”
樵夫摇头。“倒是有个姑娘。蒙面,偶尔出来遛狗。”
狗是细犬,宫里才有的品种。
陈默塞过一把钱。“下次看见蒙面姑娘,往侯府报信。”
当夜,侯府库房闹贼。没丢东西,但留了张字条:“多管闲事者死。”
字迹与棺材底一模一样。
陈默把字条浸在水里。浮现出淡淡印记:圆圈套三角。
他冷笑。“装神弄鬼。”
公主却紧张起来。“他们动真格了。”
“谁。”
“不知道。”公主指尖发凉,“但先帝在位时,见过类似标记。那会儿...死过一位丞相。”
陈默汗毛直立。
卫青提议加强戒备。公主摇头。“防不住的。得找出源头。”
源头在哪儿。陈默夜不能寐。
石柱端来安神汤。“先生,门外有个小孩送信。”
皱巴巴的麻纸,就三字:看井底。
侯府后院有口废井。陈默叫上卫青,举火把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