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嗯”了一声,笔下不停:“此事若成,乃大功一件。但风险亦巨。一旦被对方识破,或我方执行稍有差池,不仅计划落空,恐真会损兵折将,授人以柄。你……”
他停下笔,抬头深深看了陈默一眼:“怕吗?”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背:“在漠北跟匈奴主力拼命的时候,都没怕过。现在在自己地盘上,给暗地里的老鼠下套,有什么好怕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怕连累大将军。”
卫青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很快又隐去。“去吧。两日内,把‘泄露’的法子想周全。记住,首要之务,是让鱼儿咬钩,而非惊吓。”
“明白!”
陈默从书房退出来,走到院子里,被午后的冷风一吹,才发觉自己里衣都汗湿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还是灰蒙蒙的,但心里头那团乱麻,好像一下子被理出了头绪,变成了一根绷紧的、蓄势待发的弓弦。
接下来几天,陈默忙得脚不沾地。
他真又混去了西市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听人吹牛,看人交易,揣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信息是怎么流动的。他还特意去找了石庆少傅一次,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官府文书传递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疏漏”典故。老头子何等精明,虽未点破,却引经据典说了几个前朝因“驿马失期”、“吏员醉酒”导致机要延误或泄露的例子,听得陈默心头大动。
一份精心炮制的“朔方东道三月粮队行程及护军分派”的假文书,在卫青和陈默反复推敲下,悄然成型。文书用的绢帛是旧的,印鉴格式模仿韩伯不知从哪搞来的某位边郡长史的风格,甚至还在不起眼的角落,弄上了一点像是油渍或水渍的痕迹,力求逼真。
“泄露”的戏码,选在了一个雨夜。
韩伯手下一位机灵且面孔生的小子,扮作因赌债被追打的驿卒,仓皇中“遗落”了一个不起眼的防雨皮囊在城南某条巷口——那是那个“文士”或其手下经常活动的区域附近。
皮囊里,除了几枚钱和杂物,最重要的就是那份被小心卷起的假文书。
接下来的日子,是煎熬的等待。
陈默几乎夜不能寐,一会儿担心皮囊没被“对的人”捡到,一会儿又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卫青表面上一切如常,甚至照常参加了几次朝会,但陈默发现,他案头那盏油灯,熄灭得一日比一日晚。
直到十天后,一匹来自北境的快马,在深夜踏着星光疾驰入城,将一份密封的军报,直接送进了大将军府。
陈默被急召过去时,卫青正在烛光下看那份军报。他的侧脸映着跳动的火光,看不出太多表情。
“如何?”陈默声音有点发紧。
卫青将绢帛递给他,上面字迹潦草,带着边塞特有的风沙气:“三日前,匈奴左部皋林王麾下一支约两千骑,突袭朔方东道哑口峡。我军依计,伏兵四起,激战半日,斩首八百余级,俘获三百余人,余部溃散。粮队无恙。于俘获之匈奴千长身边,搜出与我方‘泄露’文书相符之抄件。另,当场擒获汉人装束者三人,其中一人,于衣物夹层中搜出螭纹残玉一枚,与韩伯前报吻合。该三人已秘密押解,正在来京途中。”
成了!真的成了!
陈默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差点想喊出来。他捏着军报,手指微微发抖。
卫青吹熄了烛火,书房陷入黑暗,只有窗外一点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第一步,成了。”卫青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接下来,是看押来的人,能撬开多少嘴,顺藤摸出多少瓜。”
陈默在黑暗里重重点头,虽然卫青可能看不见。他看向窗外,长安的夜空,依旧沉静。但他知道,这平静底下,刚刚被他们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漏进了凛冽的北风,也照进了一丝微光。
这局棋,总算从被动接招,走到了能落子反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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