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精神一振:“人控制住了?”
“跑了一—有人给他报信。”平阳公主眼神更冷,“但我们的人在他租的屋子床底下,找到了这个。”她朝旁边侍立的一个中年嬷嬷示意。
嬷嬷上前,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崭新的、市面上少见的精钢短刀,还有一小块写着字的绢布。绢布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临摹的:“事成,城南柳林,余金尽付。”
“刀是军中制式,但磨掉了编号。”平阳公主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托盘边缘,“绢布是寻常市货,墨里掺了便宜的石绿,久了会发黑。至于这字迹……”她看向陈默,“陈侯爷或许认得?”
陈默凑近仔细看那字。笔画僵硬,结构别扭,但某些起笔收笔的习惯……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李广利府上宴会,那个出来打圆场、扶走醉醺醺李冲的中年门客!那人写字时,小指总会不自觉地往外翘!
“像是……李广利将军府上一位姓吴的门客笔迹?我不确定,但有点眼熟。”陈默谨慎地说。
平阳公主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这就对了。”她挥挥手,让嬷嬷退下,“光凭这个,动不了李广利。一个门客‘私自’行为,他大可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反咬我们诬陷。”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陈默有点急。
“算了?”平阳公主轻笑一声,那笑声里透着寒意,“他既然敢用巫蛊这种绝户计,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人,我已经让韩伯派人‘请’来了,就在隔壁厢房‘喝茶’。至于李广利那边……”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明日一早,我会亲自进宫,面见皇兄。有些事,不需要证据确凿,只需要让该知道的人,心里有数就行。”
陈默明白了。这是要直接捅到汉武帝那里!虽然没实证扳倒李广利,但足以在皇帝心里种下一根刺!同时,控制住那个吴姓门客,就等于捏住了一个活口,一把悬在李广利头上的刀!
高!实在是高!又快又狠,直击要害!陈默看着平阳公主沉静的侧影,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公主,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府里已经清理了一遍,”平阳公主转回身,语气恢复平静,“又查出一个收了钱、往大将军书房的熏香里加料的小丫鬟,和一个被买通、负责采买、往府里带‘东西’的厨娘。都处置了。往后,府里用的人,会再筛一遍。陈侯爷,”她看向陈默,“这次多亏你心细。这份情,卫家记着。”
陈默连忙摆手:“殿下言重了,这是我该做的。”
从大将军府出来,夜已经深了。长安城实行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街兵士的脚步声和更夫的梆子声偶尔传来,空洞而悠长。
陈默坐在回家的马车里,车厢摇晃。他撩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和远处未央宫方向零星几点、仿佛鬼火般的宫灯。
第一波攻击,算是挡下了。内鬼揪出来了,指使者也暴露了,还反将一军。可他知道,这远远没完。巫蛊的种子已经撒下,李广利那边吃了暗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他们的手段只会更隐秘,更毒辣。
而且……那个戴帷帽、用百濯香的女人,到底是谁?是李广利府上的?还是……宫里的人?
马车拐过街角,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陈默靠在车壁上,闭上眼。他忽然觉得,这长安城的黑夜,真的太长了。长得好像永远都亮不起来。而他们刚刚扑灭的,也许只是第一簇火苗。更猛烈的火,还在后头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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