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夕,安娜召见了农博特。
移动实验室内,机械运转声似乎都刻意压低了些许。
农博特全副武装,站在实验室的出口处,准备前往集结地点与卡托斯小队汇合。
安娜贤者的声音在他的周围,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全然的理性,而是混合着一种极致的冷静与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农博特。”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
“荼纳客的信号静默非同寻常。卡托斯士官的担忧极有可能是正确的。你即将踏入的,很可能并非传统的战场,而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生态培养皿。”
她的复合镜头发出细微的调焦声,仿佛在最后一次扫描记录他出发前的状态。
“记住你的本质。你不仅仅是士兵,你更是独一无二的观测仪器。你的感官、你的神经反应、你体内共生体的每一次悸动…都是珍贵的数据源。我要你不仅用眼睛看,用武器射击,更要用你的全部生物学存在去‘感受’那个环境。”
她向前飘进一步,机械附肢无声地悬停在他身侧。
“要警惕任何形式的‘正常’。尤其是来自‘同胞’的欢迎与善意。真正的威胁往往包裹着最具欺骗性的糖衣。若你的生物本能向你发出警告,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合逻辑,优先相信它。你的判断力,是我目前最信任的…探测器。”
“尽可能收集生物样本,任何你认为异常的组织、分泌物,无论多么微小。但优先级低于你的生存。你本身,才是核心资产。”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指令:绝对禁止任何可疑生物质发生物理融合或繁衍暴露。若遭遇无法理解的大规模生物污染迹象,你的任务目标立即从‘侦察’变更为‘净化’——用火焰,用爆炸,用你能动用的一切手段,遏制其扩散,然后撤离。明白吗?”
“明白,贤者大人。”
农博特沉声回应。
安娜停顿了一下,最后补充道,声音似乎缓和了百分之一度:
“活着回来,农博特。带着数据回来,我需要…我们需要你完整归队。”
这不是情感化的关怀(狡辩),而是一个科学家对一件不可替代的、即将进入高危实验环境的精密仪器的最深切嘱托。她将所有的担忧,都加密在了“数据”与“资产”这些冰冷的词汇之下。
嘱咐完毕,她转身重新沉浸到闪烁的数据流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例行程序。但实验室内的气氛,却比任何送别都更加沉重。
因特别事宜,农博特不会跟随克里格的大部队从地面前进,而是在卡托斯的要求下,登上了雷鹰突击艇。
雷鹰炮艇内部的空间对于阿斯塔特来说尚且紧凑,对于身穿克里格标准装备(并非标准,全是安娜的科技)的农博特而言,更显得逼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经过过滤的循环空气以及星际战士动力甲特有的金属与臭氧混合的气息。巨大的身躯几乎要填满了所有空间,农博特如同误入了巨人国度的凡人,安静地站在舱门附近,尽可能不碍事。
炮艇剧烈地震动着,开始突入大气层。坐在农博特对面的布鲁图斯——那位重武器手,粗壮的手臂甚至比农博特的大腿还粗——打开了头盔的面罩,露出一张坚毅且带着伤疤的脸。
他打量着农博特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灰色军大衣和呼吸面罩。
“所以,你就是卡托斯士官提到的,那个在西线创造‘生还奇迹’的克里格?”
他的声音透过引擎的轰鸣传来,低沉而直接。
农博特挺直腰杆,回应中带着一丝不同于往日的微妙变化。
“士兵0214,大人。如果预期的生存率算是一种‘奇迹’,那我很荣幸成为这个异常数据点。”
“放轻松点,凡人。”
盖厄斯头也不抬地保养着动力剑,
“在那种虫海密度下,你的生存概率低得可怜。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罩下传来平静的回应:
“三样东西:一把保养良好的工兵铲,足量的炸药,以及…不过度思考概率的习惯。”
舱内的星际战士们被农博特的回答逗乐了,响起了几声低沉的轻笑。
“这样看,克里格人也不全是复述教条的伺服颅骨。”
卡斯兰点头评价。
这时,卡托斯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
“保留精力,专注任务。”
盖厄斯耸了耸肩:
“能被贤者特别推荐加入这次任务的凡人,0214,希望待会儿你的枪法能和你的实战记录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布鲁图斯低沉地总结:
“生存即是帝皇的恩赐。在下面的巢都里,实战经验比训练记录更有价值。”
“我会谨记这一点,大人。”
农博特的声音透过呼吸器,平静却坚定,
“毕竟,再完美的数据也需要有人活着回来汇报。”
短暂的交流结束。0214的回应依旧保持着克里格人的克制,但其中已经融入了微妙的变化:适度的应对,情境感知,以及在不违背纪律的前提下展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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