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之日,楚庄王身着铠甲登上城门,亲手将舒蓼国君的首级悬挂在旗杆上,鲜血顺着旗杆滴落,染红了脚下的城砖。随后他挥师东进,战车铁轮碾过滑水之曲才停下——吴国使者捧着明珠、象牙匆匆求和,越国也紧随其后递上臣服盟书。
楚庄王在军帐中设宴,左手握吴侯盟誓竹简,右手捏越君贡单,孙叔敖在旁轻声提醒:“吴越虽服,其心难测,当以盟约束其行,以恩惠安其心。”
楚庄王颔首,当即下令归还吴国半数劫掠物资,与两国定下“互不侵扰、通商互市”之约。
自此,楚国势力稳稳扎根东南沿海,成为制衡中原的关键力量。
楚国的荣光,更衬得陈国颓败不堪。
这年夏末,周王室单襄公奉命出使楚国,途经陈国时,眼前景象让他瞠目结舌:本该种满粟米的田垄,长满齐腰荒草;灌溉沟渠淤塞发黑,鱼虾腐臭的气息随风飘散;道路坑洼不平,牛车陷在泥里动弹不得,押送民夫的士兵却挥着皮鞭,催他们赶往都城修筑台观,民夫的哀嚎在旷野上回荡不绝。
抵达陈国驿馆后,单襄公递上饰有周王室火纹的国书,却迟迟不见陈灵公接见。直至暮色四合,驿卒才悄悄禀报:“国君正与孔宁、仪行父两位大夫,在夏姬府中饮酒作乐,早把接见过使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单襄公气得浑身发抖,连夜在油灯下写下奏疏,派亲信快马送往周都,字字泣血:“道路不修,农事废弛,君耽女色,臣纵淫乐,上下离心,陈必亡矣!”
他在驿馆滞留三日,陈灵公始终未曾露面。临走时,单襄公望着陈国宫城方向模糊的灯火,一声沉重叹息消散在晚风里,转身登车绝尘而去。
陈国的昏乱,很快引来了战火。
这年冬,陈国为求自保,偷偷派使者与晋国缔结盟约,妄图借晋势抗衡楚国。
消息传至郢都,楚庄王拍案而起,青铜案几震得嗡嗡作响:“陈人反复无常,如墙头乱草,当以兵威震慑!”
楚军战车再度出征,车轮滚滚如雷,直奔陈国都城。
陈灵公这才从夏姬的温柔乡中惊醒,可陈国军队早已因常年荒废训练、军心涣散而不堪一击。
楚军兵临城下时,他光脚披发奔上城楼求饶,望着城外如林的戈矛、飘扬的楚旗,终于想起单襄公的预言,双腿一软瘫坐在城堞上,泪流满面地哭喊着先祖名号。
最终,陈国只得献上夏姬的族人、半数国库珍宝,重新与楚国签订臣服盟约,楚军才缓缓退去。
而远在鲁国,鲁人正忙着修筑平阳城,夯土的号子声在寒风中格外响亮——公子遂出使齐国途中病逝、鲁夫人嬴氏接连离世的噩耗,让鲁宣公心力交瘁。他深知这动荡时局中,唯有加固城防,才能为鲁国求得一线安稳。
十月甲子日,一场日食如期而至。
正午时分,黑影渐吞烈日,天地骤然暗如黄昏。
各国太史皆在竹简上刻下这一异象:晋人视之为赵盾离世的天象呼应,卿大夫们身着素服哀叹权臣陨落;楚人当作楚庄王称霸的吉兆,宗庙前焚香庆贺不绝;而陈灵公则跪在宗庙中,对着先祖牌位不停叩首,额头磕出鲜血,祈求免去亡国之祸。
这一日的黑暗终究散去,但春秋的变局才刚刚开篇——赵盾之死让晋国卿族之争浮出水面,郤缺与赵朔的明争暗斗已初露端倪;孙叔敖修陂治楚,让楚国粮仓渐满、国力日盛;单襄公的预言在陈国土地上慢慢发酵;晋俘秦将赤的战果,更让秦晋仇恨再添新痕,河西之地的争夺愈发惨烈。
公元前601年的最后一场雪落下时,楚庄王在云梦泽举行盛大狩猎。
白雪覆盖的原野上,猎犬与骑士奔腾如飞,马蹄踏碎积雪,溅起漫天雪沫。孙叔敖陪在身侧,指着远方奔逃的麋鹿道:“如今吴越归附,陈国臣服,东南已定,唯有晋国仍是我楚称霸中原的劲敌。”
楚庄王拉弓搭箭,臂膀青筋暴起如虬龙,利箭破空而出,正中麋鹿要害。他收弓大笑:“赵盾已死,晋国根基动摇,卿族争权必生内耗。待来年粮草充足,便是我楚军问鼎中原之时!”
而在晋国,郤缺与赵朔共掌兵权,朝会之上相互礼让,私下却暗结党羽、拉拢卿大夫,权力的暗流汹涌;陈国田垄上,百姓在雪地里翻耕土地,冻裂的双手紧攥农具,却不知亡国的阴影已越逼越近。
这一年,霸权的榫卯在战火与盟约中悄然咬合,楚国的崛起与晋国的调整,让春秋棋局进入新的对弈阶段。贤相谏言中的治世智慧,昏君荒唐背后的亡国危机,早已写就未来的历史走向,静待时光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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